阴阳老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在青灰色礁石上洇出细碎红点。
他望着祖龙龙角间流转的金光——那是准至尊境才有的道韵，比之当年鸿钧讲道时泄露的气机还要磅礴三分。
残片在不周山底压了十万年，本龙前日才挖出来。祖龙忽然收了龙威，龙首后仰，龙爪间托出半片青铜残页，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隐隐透出开天前的混沌气，上面记着阴阳二道的本源法诀，你若归附，本龙允你每日参悟一个时辰。
残页上的混沌气刚散出半分，阴阳老祖便觉浑身血脉发烫。
他修行阴阳道统十二万载，最恨的就是道典残缺，当年在紫霄宫听道时，鸿钧讲的太极生两仪那部分，恰好被罗睺搅局打断，至今他的《阴阳大衍诀》还卡在第七重。
此刻残页上的纹路像活了般钻进他识海，竟与他道基上的裂痕严丝合缝——这分明是能补全道统的无上机缘！
老祖在想什么？祖龙的尾尖轻轻扫过海面，掀起的浪头裹着咸腥水汽拍在阴阳老祖后颈，是在想若拒绝，本龙会不会连你藏在小蓬山的三百记名弟子一并抹去？
阴阳老祖的喉结动了动。
他确实在想小蓬山——那些在寒潭边挑水的小徒，最小的那个才刚学会引气入体，连法诀都背不全。
他又想起昨日元始天尊传讯里的三位准至尊，除了祖龙，还有谁？
是凤族的天凤？
还是那躲在血河中的罗睺？
阴阳道友。
一道清越的声音自云端落下。
阴阳老祖猛抬头，便见乾坤老祖驾着五色祥云而来，腰间的乾坤袋泛着温润宝光——那是他当年用三十三重天碎片炼的法宝，此刻竟隐隐与祖龙龙角上的金光呼应。
你...你也...阴阳老祖的声音发颤。
我昨日便应了龙族。乾坤老祖落在阴阳老祖身侧，指尖轻抚乾坤袋，祖龙允我掌龙族典籍阁，更说待统御洪荒后，要与我共参开天三卷。他转向祖龙，躬身一礼，方才见道友犹豫，特来做个见证。
阴阳老祖只觉耳边嗡鸣。
他与乾坤老祖同出太古，当年在混沌中捡机缘时，两人还曾共御过三首毒蛟。
此刻再看乾坤老祖腰间的乾坤袋，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清逸？
宝光里竟缠着若有若无的龙纹——分明是被祖龙用龙气祭炼过了。
一息。祖龙的龙爪碾着残片，青铜碎屑簌簌落在阴阳老祖脚边。
阴阳老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他在北溟海救过一条受伤的小龙。
那小龙遍体鳞伤，缩在珊瑚丛里发抖，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他给小龙治了伤，还教它吐纳之法。
后来那小龙化形来谢，说自己叫敖辰，是龙族旁支。
可上个月他路过龙岛，分明见敖辰跪在祖龙脚边，颈间锁着九环龙链——原来龙族的归附，从来不是平等的。
二息。
残页上的混沌气突然暴涨，在阴阳老祖识海深处炸开一团光。
他看见自己的道基裂痕正在愈合，看见《阴阳大衍诀》第八重的法诀在金光中显形，看见小蓬山的弟子们跪在新修的法坛前，头顶悬着他新悟的阴阳灯。
三——
我应。阴阳老祖突然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礁石上，但求祖龙尊主保全小蓬山一脉。
祖龙的龙目闪过满意，龙爪一抛，残片稳稳落在阴阳老祖掌心：本龙说话，从无虚言。他抬爪指向东方，去龙岛吧，你那三百弟子，明日便会被接过去。
阴阳老祖攥紧残片，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残片上有龙气钻入掌心，像细小的蛇，顺着血脉往丹田爬。
乾坤老祖拍了拍他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解脱：道友，这洪荒，早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麒麟族祖祠里，麟祖正用龙涎香喂他养的火鳞兽。
那兽生得像鹿，遍体红鳞，此刻却缩在香案下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说。麟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他手中的玉杯咔地裂开一道缝，阴阳、乾坤都投了龙族？
墨焰跪在蒲团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麒麟纹法衣。
他是族里最善追踪消息的长老，此刻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蒲团上的一根草：是...是东海的散修亲眼见的，乾坤老祖还帮着劝降
废物！麟祖突然起身，玄色麒麟袍扫过香案，三鼎龙涎香全翻在地上。
他一步跨到墨焰面前，五根覆着金鳞的手指掐住墨焰脖子，当年龙汉初劫时，咱们麒麟族与龙凤平分洪荒，如今倒要被龙族骑在头上？
墨焰的脸涨成紫红色，双手徒劳地抓着麟祖手腕。
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金鳞在往他肉里钻，像无数把小剑：族...祖...凤族那边...天凤最近在炼凤凰劫火...或许...
凤族？麟祖突然松手，墨焰砰地摔在地上，剧烈咳嗽。
麟祖转身走向祠外，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天凤那只老凤凰，向来最会看风向。
龙族壮大，她能坐得住？
他站在祖祠台阶上，望着远处翻涌的火云。
风里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极了龙汉初劫时的味道。
备车。麟祖摸了摸腰间的麒麟印，那是当年祖麒麟亲手传下的法宝，此刻正发烫，去凤族。
墨焰趴在地上，看着麟祖的背影消失在云里。
他听见远处传来火鳞兽的呜咽，突然想起族里最老的巫祝说过：当麒麟印发烫时，要么是族运昌隆，要么是...血火将至。
凤族离火殿的琉璃瓦在烈日下泛着熔金般的光，麟祖踏着灼热的台阶而上时，靴底的玄铁与地面擦出细碎火星。
殿门轰地洞开，天凤正立在中央的凤凰纹青玉案后，尾羽如赤焰垂落，每一根翎管都流转着涅槃火的纹路——这是她动真格时才会显化的本体特征。
麟祖这是要把麒麟血溅在我凤族门槛上？天凤的声音裹着灼热气浪，案上的琉璃盏咔地裂开，前日龙族收了阴阳、乾坤，今日你倒急着送上门。
麟祖反手甩上殿门，玄色披风扫落两片檐角金铃。
他解下腰间发烫的麒麟印拍在案上，印身的鳞纹正渗出细密血珠：天凤，你当龙族收那两个老东西是为了凑人数？
祖龙手里有开天残片，能补全道统、提升境界。
阴阳老祖的《阴阳大衍诀》卡在第七重十二万年，昨日应了龙族，今日便有人见他在龙岛上空显化阴阳二气法相——准至尊境！
天凤的尾羽突然炸成一团火云。
她伸手按住案角，指节泛白：准至尊？
龙族现在有祖龙、阴阳、乾坤...三个准至尊？
还有。麟祖从袖中抖出一卷染血的传讯玉符，我派去不周山的探子被灭口前传回消息，祖龙在山底挖出来的残片不止一片。
他给阴阳的是阴阳道残页，给乾坤的...怕是那卷《乾坤演界经》。
天凤猛地抓起玉符，指尖的涅槃火将符纸烧成灰烬。
她望着灰烬中若隐若现的开天三卷四字，喉间发出凤凰特有的清唳——那是极度愤怒时的本能。
凤族祖祠里供着半卷《凤凰涅槃录》，当年开天时被混沌风暴撕成碎片，她修了十万年才摸到准至尊门槛，此刻方知龙族竟握着补全道统的钥匙。
结盟可以。天凤突然收敛尾羽，赤金瞳仁缩成竖线，但我要麒麟族的《太初麒麟印》法诀，与我凤族《涅槃真解》互参。
麟祖的瞳孔骤缩。
《太初麒麟印》是麒麟族镇族法诀，传自祖麒麟，连族中长老都只听过名字。
他望着天凤身后墙上的凤族图腾——那只涅槃凤凰的眼睛，竟与方才玉符灰烬里的开天三卷纹路有几分相似。
成交。麟祖咬碎后槽牙，麒麟印在掌心烙出深痕，但你得把凤族最精锐的离火卫借给我，明日便去北溟海布防。
龙族若敢犯境，咱们就把战场烧个干净。
天凤伸手按住麒麟印，两股至刚至阳的气息在殿中相撞，震得琉璃瓦簌簌坠落。
她望着麟祖腰间的玄色披风——那是用麒麟族战死勇士的鳞甲织成的，此刻正随着两人的气机翻涌如活物。
消息我来放。天凤突然笑了，尾羽尖挑起一缕涅槃火，在虚空画出麟凤同盟四个赤金大字，要让洪荒所有生灵都知道，龙族不是唯一的山。
四个字刚落下，离火殿外便传来惊呼声。
麟祖掀帘望去，只见那四个火字正化作流光向四方飞散，所过之处，无论是散修洞府还是妖仙山巅，都有人仰头惊呼。
他摸了摸发烫的麒麟印，突然想起族里巫祝的话——血火将至时，麒麟印会替族人尝第一口血。
龙岛水晶宫的珊瑚穹顶下，祖龙正盘在九爪金鳞王座上，龙爪间转着颗明珠，里面映出麟凤同盟的火字。
阴阳老祖跪在左侧玉阶下，乾坤老祖捧着一卷古籍立在右侧，两人身上都缠着若有若无的龙纹——那是龙族血誓的印记。
有趣。祖龙的龙尾拍在王座扶手上，震得水晶宫嗡嗡作响，麟祖和天凤倒会挑时候。
尊主，需不需......阴阳老祖刚开口，便被祖龙甩来的龙息呛得退了三步。
需不需要本龙派龙军踏平凤族？祖龙的龙目扫过两人，阴阳，你前日还在为道统残缺发愁，现在《阴阳大衍诀》第八重悟了几层？
乾坤，你掌着龙族典籍阁，可翻到《乾坤演界经》后三章？
乾坤老祖慌忙掀开乾坤袋，取出一卷泛着混沌气的古籍：回尊主，昨日参详残片时，这卷《演界经》自己显了真容，里面竟有开天前的空间法则......
够了。祖龙甩爪打断，明珠里的火字突然炸裂成火星，麟凤同盟？
不过是两只惊弓之鸟互相啄羽毛。
本龙手里有开天残片，能让跟着我的人成准至尊；有龙族百万龙军，能踏平任何不服的山头。
等本龙凑齐开天三卷，便是鸿钧来了......他突然收声，龙爪重重按在王座上，金鳞间渗出暗红血珠。
阴阳老祖与乾坤老祖对视一眼，同时垂下头。
他们听见水晶宫外传来龙军操练的喊杀声，混着海妖的哭嚎——那是祖龙前日命敖空带龙军血洗的北海三岛，为的是给新归附的散修立威。
魔域故址的血河突然沸腾。
罗睺立在血浪中央，身后浮着十二品灭世黑莲，每一片莲瓣都滴着黑血。
他望着水镜中麟凤同盟的火字，血瞳里泛起狂喜，指尖划过黑莲，摘下一片莲瓣抛向空中。
墨云。罗睺的声音像锈剑刮过骨缝，去凤族离火殿后的梧桐林，把这枚龙鳞埋在涅槃井里。莲瓣落地化作巴掌大的金色龙鳞，上面缠着龙族特有的道韵。
尊主，这是......墨云从血雾里钻出来，黑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让天凤以为是龙族偷了她的涅槃火种。罗睺又摘下一片莲瓣，凤烈，你带这根麒麟角去龙族的玄冰宫，埋在龙蛋孵化池里。莲瓣化作根雕着麒麟纹的尖角，就说是麒麟族想毁龙族根基。
敖空。罗睺的目光扫过最后一道身影——那是缩在血雾边缘的龙族旁支，颈间九环龙链还闪着寒光，你最熟龙岛暗卫的规矩，把这截凤羽塞进阴阳老祖的法坛里。
要让他以为是凤族在咒他道基崩溃。
敖空的喉结动了动，龙链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他望着那截凤羽上的离火印记，突然想起三百年前救他的阴阳老祖——那时老祖在北溟海给他治伤，说修行路上，最忌被人捏住把柄。
此刻他颈间的龙链突然收紧，疼得他跪了下去。
记住。罗睺的血瞳映着血河红光，等三族互相撕咬时，本魔的剑，会捅进最疼的那处伤口。
血河突然掀起千丈浪，将三人卷向不同方向。
罗睺望着水镜中逐渐模糊的洪荒大地，黑莲上的血珠滴进河心，荡开层层涟漪——每一圈涟漪，都裹着三族弟子的惨叫声。
是夜，洪荒有散修发现：凤族离火殿后的涅槃井飘出龙鳞金光，龙族玄冰宫的龙蛋池渗出麒麟血锈，阴阳老祖的法坛里，一截凤羽正随着他的道基裂痕轻轻颤动。
而在更远的混沌深处，一道裹着盘古精血的身影正望着下方的血火将起，指尖轻轻划过掌心的混沌珠——那里面，藏着他为开天劫准备的第二道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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