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年光阴在洪荒的血火中不过是白驹过隙。
北海上空的悬赏榜又换了新纸，墨迹未干便被海风卷起一角，露出凤族火翎四个血字——这是龙族新悬的赏格，要取凤族大长老项上翎羽。
榜前围了七八个散修，有人嚼着还沾血的妖兽内丹，有人用骨刀刮着袖上的麟族鳞粉，竟无一人露出惊讶之色。
上月麟族还悬赏凤族的涅槃火种呢。穿麻衣草鞋的老散修吐了口唾沫，三族的仇，早从暗箭变成明刀了。他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开血花，七八个黑袍人踩着浮尸破浪而来，每人腰间都挂着串骷髅项链，最前面的青年抬手便是一道血光，将悬赏榜烧成灰烬。
血狱城的崽子又来收尸了。人群里有人压低声音。
那些黑袍人掠过之处，海面上漂浮的三族尸体竟自动往他们袖中钻，青年指尖点过一具龙尸的眉心，取出颗还沾着龙血的金丹，随手抛进嘴里嚼得咯咯响：这具才刚证金仙，火候不够。
老散修缩了缩脖子——百万年前血狱城初现洪荒时，谁见了这种吃尸体的做派都要骂一句邪魔，如今倒成了寻常景致。
他望着海平线尽头翻涌的血色云气，突然打了个寒颤：听说阴阳老祖和乾坤老祖...
嘘！旁边人猛地扯他衣袖，目光投向远处龙岛方向。
龙岛最深处的玄冰宫前，两道身影正盘坐在九爪龙纹的祭坛上。
阴阳老祖的银发被混沌气吹得猎猎作响，他掌心托着半轮残月，月中隐约可见星河流转；乾坤老祖则举着一轮金阳，日光里浮着山川大地的虚影。
两人身上的气息如滚油泼雪，从大罗巅峰疯狂攀升，竟在这一瞬同时触到了准至尊的门槛！
轰！
龙岛震颤，祖龙盘在最高处的龙柱上，金瞳里闪过狂喜。
他尾尖轻点，十二道龙纹从地底窜出，将阴阳、乾坤二人团团围住——这是龙族秘传的九转龙元阵，专为助族中强者突破所设。
龙军的喊杀声突然拔高，十万龙兵同时叩甲，声浪震得海面掀起千丈浪，连远处血狱城弟子都惊得停了手。
成了！乾坤老祖突然睁眼，金阳化作流光没入体内，他周身龙鳞泛起紫金光泽，竟比寻常龙族多了三道逆鳞。
阴阳老祖紧随其后，残月融入眉心，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指尖轻弹，竟在虚空划出半道月痕——那是准至尊才能掌握的道痕！
祖龙振翅而下，龙爪拍在二人肩头：好！
有你二人，我龙族何惧凤麟？他话音未落，凤族方向突然传来凤鸣，那声音里带着灼人离火；麟族更远处，麒麟吼震动群山，每一声都裹着镇压大地的厚重。
三族气运如三条巨龙在空中撕咬，血云更浓了。
而在这一切之上，混沌深处的浮云间，一道身影已盘坐了百余年。
王天闭目垂首，掌心的混沌珠微微发烫，盘古精血在他经脉里流转如活物。
他能清晰听见下方洪荒的喧嚣，却又像隔着层薄雾——这百万年的闭关，他终于触到了那道门槛。
日为阳之极，月为阴之渊。王天喉间溢出低语，睫毛轻颤。
他想起初入混沌时的迷茫，想起盘古精血融入识海时的剧痛，更想起开天劫前必须完成的计划。
此刻他的识海里，一轮金日与一弯银月正在缓缓旋转，金月的光与银月的辉在识海中央交织，竟凝成了一枚半黑半白的太极图。
轰——
混沌突然翻涌。
原本灰蒙蒙的虚空里，一轮烈日与一轮寒月同时升起，烈日的光如熔金，寒月的辉似碎银，两种截然不同的光在虚空中碰撞，竟在王天头顶形成了日月同辉的奇景！
更诡异的是，那日月的光竟在吸收混沌气，原本稀薄的混沌雾霭如长河倒卷，疯狂涌入日月之中，又从王天的七窍钻入体内。
这......这是？
一道惊呼声从云下传来。
镇元子抱着人参果树的枝条，目瞪口呆地望着上方。
他本是来混沌采些清灵之气滋养果树，不想被这异象引了过来。
此刻他的道袍被混沌气吹得猎猎作响，额前发丝都沾了金粉银芒，连人参果树上的果子都因灵气太过浓郁而提前成熟，啪嗒掉了两颗在他脚边。
王天缓缓睁眼，眸中日月流转。
他望着下方目瞪口呆的镇元子，嘴角扬起一抹淡笑：镇元道兄，可是被这异象惊着了？
镇元子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捡起人参果：王兄这是......悟了日月意境？
某在洪荒行走百万年，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便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前的异象，也不过如此！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某虽成地仙之祖，却连大罗都未证......
道兄不必妄自菲薄。王天抬手指向下方，你看那阴阳、乾坤二人，刚成准至尊便沾沾自喜，却不知至尊之上还有混元。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我虽悟了日月意境，却仍是大罗金仙初期巅峰。
所谓准至尊，不过是摸到了至尊门槛的大罗；至尊，是能掌一方天地法则之人；至于混元......他指尖划过混沌珠，那是跳出天地之外，与大道同寿的境界。
镇元子听得瞳孔微缩：证混元......竟如此之难？
难，却非不可为。王天望着混沌深处，当年盘古大神能开天辟地，我等为何不能？
道兄的人参果树，承天地灵根之运；你守着的五庄观，占洪荒福地之利。
若连你都证不得混元，这洪荒还有谁能？
镇元子的眼神逐渐明亮。
他将人参果树往怀里拢了拢，腰杆挺直：王兄说得是！
某之前总觉得时日尚早，如今看来......他突然笑出声，某这就回五庄观，把地仙之祖的牌子擦得锃亮——待某证道那日，定要请王兄来喝人参果酒！
王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混沌珠，里面那道模糊的分身正在缓缓凝实——开天劫的准备，又近了一步。
该去不周山了。王天轻声自语。
他抬手招出青蛟，那畜生本在混沌深处沉睡，此刻被主人唤醒，兴奋得甩动尾巴，搅得周围混沌气都翻起涟漪。
青蛟载着王天向不周山方向飞去，下方洪荒的血火仍在蔓延，三族的喊杀声隐约可闻。
但王天知道，真正的大幕，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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