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的道袍被混沌风卷起几缕碎云,他足尖点过蓬莱岛外的青波,未等岛灵通传便径直往闭关峰去。
掌心的墨绿葫芦微微发烫,与识海中那缕轮回之力同频震颤,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挠他道心——方才与帝俊太一交手时,领域破碎那刹那溢出的轮回之力,竟在他识海刻下了半枚残缺的轮纹。
开天前必须参透。他低喃着推开闭关室的云门,石室内的星灯自动亮起,照见墙上密密麻麻的空间法则刻痕。
自混沌初醒,他便在研究空间,可这轮回二字,总像隔着层混沌雾。
将葫芦供在石案中央,他盘坐于蒲团,神识探入葫芦内部。
内里竟有一方微型世界:草木荣枯在呼吸间轮回,朝露未凝便成霜,幼兽刚睁眼便化为白骨。
他瞳孔微缩——这与他在领域中见过的轮回,竟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他指尖抵住眉心,轮回之力突然如活物般窜出,在识海将那半枚轮纹补全。
可当他试图抓住其中关窍时,轮纹又散作流光,只余空荡的识海与他急促的心跳。
急什么?他自嘲一笑,抬手抹去墙上旧痕,重新刻下空间折叠四字。
开天劫将至,盘古的气息已如烈日灼人,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护道之法。
只是这轮回意境......他望着石案上的葫芦,喉间泛起苦涩——两千年,够不够?
两千年的混沌雾气在闭关室外凝成霜华时,东荒深处的黑风洞正飘着酸腐的酒气。
黑熊王踹翻最后一只酒坛,瓷片扎进他毛茸茸的脚掌,疼得他龇牙咧嘴:帝俊那鸟人!
仗着有混沌钟就到处抓人立规矩,老子当妖王时他还在太阳星孵蛋呢!
洞角的小妖缩成一团,尾巴尖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自帝俊太一称妖皇后,所有散修妖王不是归附就是逃亡,黑熊王这两千年翻了七座大山,躲了九处洞穴,连最爱的蜂蜜酒都只能偷山民的——方才那坛还是从猎户家顺的,酸得能呛出眼泪。
大王!小妖突然蹦起来,耳朵紧贴脑袋,洞外......洞外有金乌火!
黑熊王的熊爪咔地弹出半寸。
金乌火是帝俊太一的族徽,他上次见这火光是在青丘山,六耳猕猴的洞府被烧成了白地。
他踉跄两步扶住洞壁,喉结滚动:多......多少人?
就两位!小妖快哭了,可、可其中一位肩上盘着混沌钟!
混沌钟的嗡鸣突然穿透洞壁,震得石屑簌簌落下。
黑熊王的熊毛根根炸起,方才的恐惧像被火烤的冰,轰地烧成了凶性。
他抄起洞角的玄铁棍,棍身上还沾着前几日打跑山魈时的血渍:躲个屁!
老子当妖王时杀过三条蛟龙,还怕两个毛都没长全的鸟?
他撞开洞门,腥风卷着酒气扑向洞外。
两个身影立在月光下:左边的穿玄色龙纹袍,眉骨高得像刀削,正是帝俊;右边的穿金红战衣,额间金纹流转,肩上那口青铜巨钟正缓缓旋转,钟身符文亮如星辰——竟是太一。
熊王。帝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三日前你杀我妖族巡逻队,昨日烧我观星台,今日......他抬手指向黑熊王脚边的酒坛碎片,连猎户的酒都抢?
太一上前一步,混沌钟的嗡鸣陡然拔高,震得黑熊王耳膜生疼:归附,或死。
黑熊王的玄铁棍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火星。
他望着太一肩上的混沌钟,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森白的熊牙:要老子归附也行——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目光扫过帝俊腰间的河图洛书,先打过我再说。
山风卷着金乌火的焦香掠过众人,帝俊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牌。
远处传来振翅声,九只金乌从云层里钻出,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黑熊王的熊爪深深掐进掌心,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金乌,突然想起两百年前在蓬莱岛见过的那道身影——那个随手就能捏碎他领域的男人,此刻是否还在闭关?
混沌深处,盘古的气息已亮如白昼。
蓬莱岛闭关室内,王天的识海中突然绽开一朵轮回花,花瓣上的纹路与墨绿葫芦里的微型世界完全重合。
他睁开眼,右眼的轮回印记流转着星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原来如此...
洞外的金乌火越烧越旺,黑熊王握紧玄铁棍,在心里默默加了句:要是那家伙在,说不定......
太一的手已经按在混沌钟上。
太一按在混沌钟上的手突然收紧,青铜巨钟嗡鸣如雷,钟身上十二道先天符文同时亮起。
黑熊王只觉喉间一甜,鲜血不受控地涌到嘴边——这混沌钟的音波竟直接震荡他的神魂。
他玄铁棍勉强举起,却见太一身周腾起九轮金乌火,每一轮都比方才的洞中火光炽烈十倍,空气里瞬间漫开焦糊的兽毛味。
熊王可知,太阳真火分九品?帝俊指尖轻轻划过腰间河图洛书的玉轴,你方才见的,不过是金乌巡逻队的一品火。他眼尾微挑,这是本尊的九品火。
话音未落,九轮金乌火突然合为一体,化作赤金色的火鸟直扑黑熊王面门。
熊王的玄铁棍刚磕上火鸟,便发出刺啦声响——铁棍表面的玄铁竟像蜡油般融化,露出内里漆黑的芯子。
他慌忙扭身,左肩却还是被火舌扫中,黑毛滋啦炸开,露出下面焦红的皮肉。
你...你耍赖!黑熊王踉跄后退,玄铁棍当啷坠地。
他望着自己正在冒烟的左爪,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北溟海见过的火山喷发——那时他仗着皮厚在岩浆里打滚取乐,可此刻这火比岩浆烫百倍,疼得他连痛呼都发不完整。
太一的金红战衣被火光映得发亮,他一步跨到黑熊王面前,混沌钟垂落的钟穗扫过熊王鼻尖:耍赖?他嗤笑一声,指尖凝聚的太阳真火在熊王眼前跳动,弱肉强食,本就是混沌规矩。
黑熊王的熊耳紧贴脑袋,后臀不自觉地往洞壁蹭。
他望着太一指尖的火苗,突然想起被金乌烧死的六耳猕猴——那猴子临死前也是这样,皮毛一块接一块脱落,最后只剩具焦黑的骨架。
他喉结滚动,望着帝俊腰间的河图洛书,声音突然软下来:我...我归附。
但得依我个条件。
说。帝俊的声音依旧像淬冰的铁。
等那蓬莱岛的王先生出关,若他说我该跟着你们,我便死心塌地。黑熊王快速说完,生怕慢了半刻,否则...否则我还是要跑。
帝俊与太一对视一眼。
帝俊伸手按住熊王肩头,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比太阳真火更灼人:随你。
但从今日起,你若再犯事——他指腹轻轻碾过熊王肩伤,这火,便烧进你识海。
黑熊王疼得浑身发抖,却忙不迭点头。
洞角的小妖早缩成毛球,直到帝俊太一的身影消失在金乌火中,才敢抖着爪子去扶自家大王。
熊王摸着肩上的焦痕,望着东荒方向喃喃:王先生...您可快些出关吧。
而在东荒之外的混沌深处,帝俊的玄色法旗正随着金乌群的振翅声猎猎作响。
两千年间,他们已收编了七十二路妖王、三百六十处妖洞,连最桀骜的九头虫都在混沌钟下低了头。
今日收服黑熊王的消息刚传开,便有青鸾族的使者衔着降书飞来——那青鸾王本与巫族交好,可见了金乌火焚山的威势,到底还是改了主意。
兄长,巫族的夸父部又占了南边的雷泽。太一将混沌钟收进袖中,额间金纹因怒意隐隐发亮,昨日他们的大巫还杀了我族十名巡山妖。
帝俊望着手中河图展开的星图,妖族的势力范围用赤线标出,巫族的青线却像毒蛇般不断蚕食边界:不急。他指尖点在星图中央的太阳星,等我们聚齐十万妖兵,再与他们算总账。
与此同时,更遥远的混沌深处,一道身影正悬浮在灰蒙蒙的雾气中。
他身着月白道袍,发间插着根青玉簪,正是王天的本尊。
此刻他掌心托着柄三寸金刀,刀身刻满流动的神文,每道神文都泛着混沌初开时的清光。
开。本尊轻喝一声,金刀骤然涨大百丈,刀刃划过混沌的瞬间,空间像老旧的绢帛般裂开缝隙。
他反手一抛,金刀没入裂缝,接着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的咒语震得四周雾气翻涌——那裂缝中突然涌出无数金色符文,化作长河般的锁链,将裂隙边缘的混沌气牢牢捆住。
成了。本尊望着逐渐稳定的空间裂缝,裂缝后露出的,是一方蔚蓝的世界:青山如黛,流水潺潺,甚至能隐约看见林中有野兽奔跑。
他屈指一弹,三滴精血没入位面核心,这方世界,便叫轮回域吧。
好手段!
突兀的赞叹声从身后传来。
本尊转身,只见五团血雾飘来,血雾中隐约可见五张青面獠牙的脸——正是血狱五祖。
为首的血祖舔了舔嘴唇:能在混沌开辟独立位面,连当年的盘古都没这么早动手。
道友这是...为开天劫做准备?
本尊笑而不答,抬手召出轮回域的一缕气息。
血祖的血雾突然剧烈翻涌,其他四祖也后退数丈:这气息...竟不沾天道因果?
天道尚未成型。本尊将金刀收入袖中,这方世界,便做个...备选吧。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混沌突然泛起涟漪。
本尊的神识扫过,却见三十三重天外,一座青竹宫的方向有微弱的灵光闪过——那是造化玉蝶的气息。
他目光微凝,随即又恢复温和:五祖若有兴趣,不妨来轮回域坐坐。
血祖们对视一眼,纷纷化作血光钻进轮回域。
本尊望着他们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墨绿葫芦——葫芦里的微型世界,此刻正与轮回域的气息遥相呼应。
而在青竹宫中,道祖鸿钧正轻抚膝上的造化玉蝶。
玉蝶表面的纹路突然扭曲,中央道字下方,竟多出一个极小的漩涡状刻痕。
他眯起眼,神识顺着刻痕探入混沌深处,却只触到一团被刻意掩盖的清气。
有意思。鸿钧轻笑一声,指尖拂过玉蝶,漩涡刻痕缓缓消失,看来这混沌,要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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