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的指尖在眉心按出一道浅红，识海中那道沉睡的轮回印记终于被唤醒。
混沌雾突然凝固成琥珀色，不周山巅的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道，帝俊刚捡起的混沌钟当啷坠地，钟口正对着那圈淡金纹路——那是轮回盘的边缘。
万物轮回领域。镇元子的九云杖咔地轻颤，青雾从杖头窜出半尺又倏地缩回，他盯着王天背后翻涌的金色光轮，喉结动了动。
这光轮与鸿钧讲道时显化的道台不同，每一道纹路都在吞噬周围的混沌气，像极了洪荒人口中吞噬天地的饕餮，却又多了种生灭相续的玄奥。
帝俊突然捂住心口。
他的识海深处，那道刻着妖皇二字的本命烙印正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再看太一，金乌法相的尾羽正片片碎裂，每碎一片，他的瞳孔就浑浊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灵魂最深处被抽离。
这领域......在剥我们的本源！太一大吼，声音里带着破锣似的嘶哑。
他踉跄着扑向混沌钟，指尖刚触到钟身，钟体便泛起刺目的金芒——那是本源之力被强行抽取的征兆。
帝俊咬碎舌尖，腥甜涌进口腔，痛意让他勉强保持清醒：稳住心神！
这领域靠的是因果轮回，我们......我们化形于混沌，本就无因可溯！
话未说完，他脚下的岩石突然化作齑粉。
领域里的时间流速乱了，方才还坚实的山岩在眨眼间经历了生-荣-枯-灭四个阶段，连带着他的道靴都被腐蚀出几个洞。
帝俊低头，看见自己的脚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皮肤皱成核桃，血管里的血液竟泛出灰白色。
大哥！太一的金乌法相突然暴涨千丈，赤金火焰裹住两人。
火焰触及领域光轮的瞬间，竟发出嗤啦的灼烧声，像是热油滴进冰面。
太一的眼眶渗出血来，他知道这是强行燃烧精魂的代价，可再不用狠招，他们怕是要被这领域炼成人彘。
混沌钟突然自动悬浮。
钟身上的三千道纹同时亮起，每一道都在吞噬太一燃烧的精魂。当——钟声震得不周山巅的混沌雾炸开个窟窿，领域光轮出现第一道裂痕。
帝俊的河图突然从袖中飞出，青白色的图卷展开，竟裹住了半道裂痕。
他咬破指尖，在图卷上画出血线：河图镇因果！
太一，再敲！
第二声钟响比第一声弱了三分，却带着撕裂天地的决绝。
太一的法相已经缩成巴掌大的金乌雏鸟，蜷缩在他肩头瑟瑟发抖。
帝俊的河图开始冒烟，血线里渗出黑血——那是他强行透支的寿元。
领域光轮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第三声钟响时，帝俊突然暴喝：洛书！
一方玉色小印从他丹田飞出，那是洛书所化的本命灵宝。
帝俊的掌心按在印上，本命精血如泉涌，咔嚓一声，洛书竟在他手中碎成齑粉。
领域光轮轰地炸裂，金色碎片如暴雨倾盆，砸得众人纷纷倒退。
帝俊！女娲的惊呼混着风声撞进众人耳朵。
她不知何时已掠到山巅，水袖翻飞卷住帝俊摇摇欲坠的身子。
伏羲紧随其后，手中的先天八卦盘泛起青光，替太一稳住即将溃散的精魂。
三清的身影从混沌雾里显出身形，老子抚须叹息，元始的盘古幡轻轻晃动，通天的青萍剑嗡鸣不止——显然刚才的余波让这位好战的圣人都有些手痒。
王兄。女娲转身时，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
她本是妖族，帝俊太一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后辈，此刻见两人形若枯槁，哪里还顾得上平日的从容，此二人虽有过失，却也是为护妖族周全。
如今开天在即，洪荒正需各族共抗大劫...
女娲道友说的是。老子上前一步，袖口飘出几缕紫气，帝俊太一统领妖族数万年，于洪荒生灵繁衍有功。
王兄若要立威，今日已足够。
王天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
领域破碎时，有一缕轮回之力顺着指尖钻进了识海，此刻正绕着轮回印记打转，像在寻找什么。
他抬眼看向帝俊太一，两人的气息微弱如烛火，帝俊的河图还在冒烟，太一的混沌钟布满蛛网裂纹——这等重创，百年内怕是再难掀起风浪。
罢了。王天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他屈指一弹，两道青光没入帝俊太一体内，替他们止住了本源流逝，今日饶过你们，但若再犯......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下次便不是领域，而是轮回盘了。
帝俊挣扎着要跪，却被女娲扶住。
太一望着王天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此刻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山风突然卷起一阵异香。
众人抬头，只见九道流光从混沌雾里坠下，落在山巅空地上，竟是九枚先天葫芦！
最大的那枚泛着紫金色，表面流转着地、水、火、风四象纹路；最小的那枚呈暗青色，葫芦嘴处凝着半滴未坠的露水。
先天葫芦出世！红云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他刚要上前，却被镇元子拉住：且看王兄如何说。
王天的右眼突然亮起。
他望着最角落那枚墨绿葫芦，葫芦身上的道纹竟与他识海中的轮回印记有三分相似。
他信步走过去，指尖刚触到葫芦柄，葫芦便自动飞入他掌心，藤蔓唰地断开，发出清脆的叮声。
这枚与我有缘。王天晃了晃葫芦，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孕育。
其他人见状，也各自上前选取。
女娲拿了那枚紫金色的，说要炼个补天用的法器；元始看中了火属性的红葫芦，说是要给门下弟子当镇山之宝；太一盯着混沌钟旁的金葫芦，张了张嘴终究没伸手——他现在连拿灵宝的力气都没有。
日头西斜时（混沌中本无日头，只是众人感觉过了许久），山巅只剩下王天一人。
他望着掌心的墨绿葫芦，突然想起方才领域破碎时，那缕钻进识海的轮回之力。
此刻那力量正绕着轮回印记转圈，每转一圈，印记上便多一道细纹，像是在刻画什么。
世界轮回......王天低声呢喃，目光投向混沌深处。
那里有团越来越亮的光，是盘古开天的先兆。
他忽然笑了，将葫芦收入袖中，转身踏风而去。
蓬莱岛的方向，有祥云正自东方来。
山风卷着他的衣袂，将那句未说完的话散入混沌雾里：或许，开天不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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