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潭的水漫过王天的鞋履时，他才惊觉自己站得太久。
十二品青莲的莲台在水波中轻晃，中央那团虚影已淡得只剩轮廓，可他能清晰感知到，一缕带着清灵之气的神魂正顺着莲茎往识海深处钻——那是他用两百年悟出来的分身法，将盘古精血里的杀伐气剥离，以先天青莲的灵韵重塑神魂。
本尊。
清冽的声音从脚边升起。
王天低头，见莲台中央的虚影已凝实成半透明的人形，银瞳里流转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道纹，只是眉峰比他更锐三分。
莲生抬手触碰水面，涟漪荡开时竟凝出半柄青锋剑，神魂融合需百万年，这段时间...
我知道。王天打断他。
他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鬓角，指腹擦过耳后那道淡金纹路——那是盘古精血入体时留下的印记，如今颜色淡了许多，本尊留在主峰参悟灵魂法则，你在莲潭温养神魂。
等你到金仙境，再一起推演开天应对之策。
莲生垂眸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忽然抬眼：你的境界在跌。
王天一怔。
他运转混沌气，果然察觉原本稳固的大罗金仙初期境正像退潮的海水般缓缓回落。
分魂时抽走了三成神魂，连带着道基都松动了。无妨。他扯了扯嘴角，当年在公司熬夜做方案，熬得越狠方案越精。
现在掉点境界，权当打磨道基。
莲生却没有笑。
他的银瞳里泛着冷光，像块淬过冰的玉：情绪会影响判断。
王天望着这张与自己相似却陌生的脸，忽然想起两百年前在地铁里被挤得贴在玻璃上的自己——那时他也这样，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想着怎么在截止日前交差。
他苦笑一声：你倒是得了我当年的精髓。
这是优势。莲生转身走向莲潭深处，衣摆掠过水面时，十二片莲叶同时竖起，在他身后组成剑阵，百万年后，我会是最锋利的剑。
话音未落，虚影便融入莲台，只余下几片震颤的莲叶。
王天望着空荡荡的潭心，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湿哒哒的响动。
转头望去，青蛟正用脑袋蹭他的手背，蛇信子扫过他掌心的茧——那是当年敲键盘磨出来的，现在被混沌灵气养得软了些，却还在。
怎么，刚才不敢过来？王天蹲下身，指尖顺着青蛟脖颈的鳞甲摸下去。
青蛟的鳞片本是青黑相间，此刻泛着淡淡的紫，是方才被莲台灵气浸染的痕迹。
它甩了甩尾巴，溅起的水花里裹着半枚没啃完的朱果。
青蛟不会说话，却能用神魂传讯。
王天刚触到它的灵识，就被一团毛茸茸的情绪包裹住——是担忧，夹杂着几分委屈。傻蛟。他笑出声，我没事。
倒是你，跟了我两百年，怎么还不化形？
青蛟的尾巴突然蜷成一团。
它抬起头，蛇目里浮起些狡黠，灵识波动里蹦出几个零散的画面：化形后要穿衣服、要学礼数、要像那些自命清高的神仙般端着架子......最后定格在它趴在灵泉边啃朱果的样子，周围飘着果皮，肚皮圆滚滚的。
原来嫌麻烦？王天挑眉。
他想起自己刚穿越时，面对混沌里的狂风暴雨也想缩成一团，也罢，化形不过是个壳子。
你现在这样，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可爱多了。
青蛟立刻甩着尾巴绕住他的腰，蛇信子欢快地扫过他耳垂。
王天被逗得直笑，伸手从袖中摸出颗泛着金光的珠子——那是他在混沌裂缝里捡的星辰髓，拿去吧。
你现在的本体是混沌灵蛇，吞了这个，鳞甲能硬三分。
青蛟却没接。
它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腕，灵识里浮出个画面：王天在石桌前舞剑，剑气劈开了整座山峰。
想学剑？王天有些意外。
他望着远处主峰上飘着的剑冢——那里埋着他用混沌石炼的三百柄剑，行啊。
明日开始，每日卯时跟我练剑。
先从站桩学起，你这懒骨头......
话音未落，一阵阴寒的风突然从岛外刮来。
青蛟猛地竖起颈间的鳞甲，蛇目里的紫芒大盛。
王天抬头望向混沌深处，只见原本清澈的混沌气里浮起几缕黑雾，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乱麻。
是开天劫的先兆？莲生的声音突然在识海里响起。
这次他的语气不再冷硬，带着几分警惕，混沌法则开始紊乱了。
王天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几缕黑雾，想起三百年前在混沌裂缝里见到的景象——无数神魔被法则乱流绞成碎片，连神魂都剩不下。
他摸了摸腰间的盘古精血玉牌，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青蛟。他弯腰抱起还在炸毛的蛇，去主峰。本尊该醒了。
青蛟顺从地盘在他臂弯里，蛇头却始终对着岛外。
王天踏着莲台飞往主峰时，瞥见莲潭里的十二品青莲突然绽放，花瓣上的道痕比往日亮了三倍。
他知道，那是莲生在运转功法。
主峰的石门轰地打开时，本尊正盘坐在石台上。
他的眼神比莲生更冷，仿佛所有情绪都被抽干，只剩一具按照道则运转的躯壳。
见王天进来，本尊抬手扔过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灵魂分裂的禁忌。
百万年内，不可再分魂。本尊的声音像冰锥，你的神魂强度撑不住第二次。
王天接过竹简，指尖触到上面的血痕——是本尊用自己的心头血写的。
他忽然想起，分魂那日，本尊的魔躯曾渗出金血，滴在莲台上开出朵极小的血莲。
知道了。他将竹简收进袖中，转头看向窗外。
混沌气里的黑雾更浓了，像一张逐渐收拢的网。
他摸了摸青蛟的脑袋，蛇鳞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青蛟，明日卯时，记得叫我。他说。
青蛟轻吟一声，蛇尾在他手背拍了拍。
主峰外的混沌风还在刮。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像是某种古老存在在苏醒。
王天望着本尊冷硬的侧脸，又望向莲潭方向——那里有缕银芒正在蓄力，像颗即将刺破黑暗的星。
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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