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风在蓬莱岛外刮了三百年,终是散了。
王天盘坐在莲台之上,指尖拂过腰间的盘古精血玉牌。
那玉牌自三百年前便一直温热,此刻却突然凉了几分——像某种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尽头。
“天道显了。”莲生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意外,“混沌气里的法则纹路,竟清晰得能直接临摹。”
王天抬眼。
原本混沌的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透,无数金色丝线浮现在空中,似是天地初开时被揉碎的星子。
他能听见千里外传来的惊呼——那是某个先天神魔发现了新的悟道契机,正急吼吼地往洞府赶。
青蛟原本蜷在他脚边打盹,蛇尾突然绷直。
蛇目里紫芒一闪,竟是对着东方吐了吐信子:“那些老东西,连道台都顾不得收,衣裳都跑歪了。”
王天笑了笑。
他见过太多神魔为了机缘争得头破血流,三百年前混沌裂缝里的法则乱流绞碎神魔时,那些抢在最前面的,死得最惨。
“天道是镜子,照得出别人的路,照不亮自己的。”他屈指弹了弹青蛟的脑袋,“你继续睡,他们急他们的。”
青蛟歪着脑袋看他,蛇鳞渐渐放松,重新团成个毛球。
它知道主人说的“自己的路”是什么——自从三百年前分魂,本尊便将剑道心得全刻在了青莲花瓣上,这些年王天每日卯时练剑,站桩时看花瓣上的道痕流转,挥剑时听莲生在识海念诵剑诀,早把“跟着天道走”四个字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抛,便是五十万年。
五十万年后的某个清晨,青蛟突然从莲台底下窜出来,蛇尾拍得莲瓣啪啪响:“主人!东边天上烧起来了!”
王天正在练“破云式”,剑势刚挑开一团混沌气,闻言抬眼。
只见东方天际翻涌着赤金色火焰,火舌里隐约有凤凰虚影盘旋,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成浪。
他认得那火——是拜火圣朝的本命业火,能焚尽三千世界的业障。
“陆压那老小子,证道了。”莲生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兴味,“大罗金仙的道果,果然要烧尽前世今生的因果。”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
拜火圣朝的圣廷方向,无数金霞冲天而起——是门中弟子在庆贺老祖证道。
更有甚者,三三两两的金仙驾着祥云往圣廷飞,衣袍上的灵光还带着未稳的境界波动——显然是闻风来投的散修。
“有意思。”王天收了剑,屈指弹落剑刃上的混沌气,“证个大罗,倒成了招兵买马的由头。”
青蛟吐着信子绕着他转圈:“那咱们要不要去凑……”
“凑什么热闹。”莲生嗤笑一声,“等他烧完这把火,还有得看。”
莲生没说错。
接下来四十年,洪荒大地接连炸响道音。
乾坤老祖证道那日,西昆仑的清气凝成了山河图虚影,连不周山都震落了三片石屑;九黎祖巫的大巫祭台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沉眠的盘古血脉,祖巫蚩离借此斩去执念,道果上竟缠着半缕混沌气息;就连最是清心寡欲的玉虚宫,都有位记名弟子在瀑布下坐了三万年,一朝睁眼,身后竟显化出十二品功德金莲。
“大罗时代到了。”某夜,王天坐在主峰石台上看星。
混沌气里的法则金线更密了,像一张织得越来越紧的网,“这些老东西忙着证道,忙着扩势力,倒把开天劫的先兆忘了。”
青蛟趴在他膝头,蛇目里映着远处的道音光芒:“他们不怕开天劫?”
“怕,但天道显了,他们便觉得有了依仗。”王天摸了摸腰间玉牌,盘古精血的热度又回来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根稻草,总觉得能救命。”
这一等,又是五十万年。
那日清晨,王天正对着莲潭练剑。
十二品青莲突然剧烈震颤,花瓣上的道痕如活物般游动,最后全部汇聚到中央的莲蓬——那里躺着他的青莲躯体,原本半透明的莲瓣,此刻竟透出了几分肉色。
“磨合完成了。”莲生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满意,“你的神魂与青莲躯体,终于不分彼此。”
王天收剑入鞘,指尖轻轻碰了碰莲瓣。
原本冰凉的花瓣竟有了温度,像摸到自己的手背。
他正想松口气,识海里突然泛起一阵刺痛——是剑道的感悟,卡住了。
“瓶颈?”莲生哼了一声,“你以为青莲躯体磨合完就能一路顺畅?剑道要杀要剐,要见血要见骨,你在蓬莱岛窝了两百万年,该出去走走了。”
话音未落,主峰方向传来轰鸣。
王天转头,只见主峰石门缓缓打开,本尊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的魔躯比往日更冷,连衣角都凝着冰霜,眉间却多了一点金色光斑——是意志舍利,凝聚成功了。
“去闯荡吧。”本尊的声音像冰锥扎进骨髓,“你的剑道,需要洪荒的血与火来淬。”
王天接过本尊抛来的舍利,指尖触到那点金芒的瞬间,识海里的刺痛突然消散。
他望着本尊冷硬的侧脸,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神比三百年前更冷——像是连最后一丝人间烟火气,都被道则抽干了。
青蛟不知何时盘上他的手臂,蛇头对着岛外的混沌深处。
那里的黑雾又浮起来了,比三百年前更浓,像一张正在收拢的网。
“青蛟,收拾行装。”王天将舍利收进袖中,手按在剑柄上,“明日卯时,咱们出岛。”
青蛟轻吟一声,蛇尾拍了拍他的手背。
远处,拜火圣朝的方向又有火光冲天而起——不知是哪位新证大罗的强者在立威。
本尊转身走向主峰,身影消失在石门后时,王天仿佛听见他低低说了句什么。
风太大,没听清,但那声音里的冷意,比混沌深处的雾,更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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