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
贾赦挥手斥退护卫。
走回堂中,拿起纸钱,一张张的撒入火盆。
视线游离,眼珠子乱转。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身陷其中,难以窥全貌。
经人点拨后,纵览全局,终有所悟。
毕竟是两代国公爷亲自培养的继承人。
下限摆在那里。
并不是蠢货。
“兵变由三皇子最先发动,四皇子与八皇子又联合出兵,太子殿下仓促应对,顾此失彼。”贾赦边想边说,“宫门早已被攻破,但内卫禁军方阵一直在防守反击,并未主动出击。”
“如果今夜有调兵圣旨送到府里,父亲是遵从旨意平叛,还是坚持向太子殿下效忠?”贾琏追问道。
“自然是效忠陛下……”
灵堂中安静下来。
所谓宫变夺嫡,完全是一个笑话。
一切尽在老皇帝的掌控中。
皇子宫变?
太子兵变?
哪怕真是造反,也是皇帝逼反的。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贾赦低声喃喃。
贾琏依旧没有给出正面回答,继续追问:
“京营乱了,由谁背锅?”
“王子皇孙兵变,最不稳定的因素是什么?”
“成年皇子们发动的叛乱被镇压后,重立国本,谁受益最大?”
闻言,贾赦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面露惊骇。
宁国府世袭京营指挥使,是最好的背锅侠。
军功侯与南北异姓王,常年驻守北疆,京中的聚将鼓,除了皇宫有,最后一面在荣国府。
重立太子,
明面上,最大的受益人是新太子。
但太子年幼,老皇帝将有理由继续掌控皇权不放手。
“太子殿下仁孝,从无异心。监国理政,也事事请益。陛下何至于此?”贾赦的表情有些崩溃。
老皇帝不仅仅是他的君父,
也是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辈。
作为神京顶级纨绔二代,贾赦浪荡半生,没少闯祸。
闹出烂摊子后,老皇帝的板子,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老皇帝与老公爷谱就一段君臣佳话。
爱屋及乌之下,对贾赦也包容放纵。
贾赦,贾恩侯。
他的字,都是老皇帝亲口赐下的。
降等袭爵为一等侯爷,是皇家即将兑现的承诺。
“翻遍史书,四十年的太子,古今未有!”
贾琏瘦削的身形背风而立,精致的面庞,藏在阴影中:
“你敢说,太子殿下真的一点都不想更进一步?”
“天家无父子,称孤道寡,皇帝陛下也不得不防。”
“与其自己伤心,不如先下手为强。”
风吹灵堂,白幡呼呼作响。
堂中的气氛,越发的渗人。
贾琏装模作样一番折腾,假装从棺材下拖出聚将鼓,又将巨大的鼓槌安放在鼓面上。
“陛下摆好棋局,坐山观虎斗。”
“顺带着,收拾收拾越发嚣张跋扈的老牌勋贵。”
“鼓就在这里。”
“你愿意敲就敲吧。”
“敲鼓之前想一想,聚将去东宫护卫太子,是不是在陛下的算计之中。”
“造反逼宫,按律,抄家灭族。”
“还是那个问题,替太子尽忠,与全家老小的性命,孰轻孰重?”
为人子,应当孝与顺。
给贾赦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贾琏对生养之恩的报答。
敲不敲聚将鼓,并不重要。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贾赦顶着‘马棚将军’的诨号,搬去东侧院。
府里的权柄,终将移交到贾琏手上。
有两代国公爷留下的遗泽,重振国公府门楣,并非不可能。
“我自幼与太子殿下交好,情同手足兄弟。”贾赦伸出手,轻轻抚摸牛皮鼓面。
“府里你当权,你说了算。”贾琏冷眼旁观。
“殿下也是君,更是兄长,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不可能背叛他。”
贾赦深吸一口气,将鼓槌背在身后,扛起大鼓,一步步走出灵堂。
在门口停下,转过身,深深的盯着贾琏看了半晌,挤出难看的笑脸:
“猴崽子把心放进肚子里。”
“咱爷俩性命无忧。”
“最坏,不过是侯爵没戏。大不了,领个伯爵、子爵混日子。”
“该传给你的富贵,不会少。”
“安心呆在灵堂烧纸,替我多烧点,送你祖父走完最后一程。”
“走啦——”
一群人迅速消失在后院。
有马匹嘶鸣声远去。
漫长的一夜,厮杀声直到天明方歇。
朝阳升起。
贾琏迎着光走出灵堂。
沉闷悠扬的聚将鼓声,直到日头高挂,仍旧没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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