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帖送去谁家，并不重要。
关键是，贾府遭受打压后，明面上发出去的第一张名帖，是由谁送出去的。
两府新一代的权力核心，到底在哪儿？
“伯父想要点什么？”
荣庆堂里，贾琏绽放笑颜。
“你珍大哥资质驽钝，日后还请琏哥儿扶一把。”贾敬笑得越发和蔼可亲，“该打打，该骂骂，不必留情。”
“伯父说的哪里话。珍大哥比我年长，又是新一任的贾氏族长，我该时常向他请教才是。”贾琏同样笑的灿烂。
几句话的交锋，双方都表明了心意。
东府支持贾琏上位掌权。
贾琏尊重东府的族长之权。
互相扶持，互相牵制。
贾珍宛如愣头青，端起酒杯，“日后，请琏哥儿多多指教。东府的名帖，十张八张的都不是事儿，琏哥儿开口，我绝不含糊。”
贾琏苦笑，举杯应和：“珍大哥……局气！情义难得，都在酒里。”
西侧的贾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
玩味的看着对门面沉如水的贾敬，嘻嘻哈哈的举起杯示意，“敬大哥，这第一封名帖，活该由琏哥儿送出去。”
宴席开场时，贾敬的第一句话就是世袭的京营指挥使保不住了。
东府即将送出的名帖，关乎着兵权职位花落谁家。
其中的隐秘，
贾琏懂，
贾赦懂，
贾敬也懂，
上首的贾母冷眼旁观，也心中有数。
贾政不如几人想得那样透彻，但隐约间也琢磨出几分味道来。
唯有贾珍不明所以，恍如棒槌。
“名帖投给谁家？”气哼哼的闷完杯中酒水，贾敬掏出纸笔和印章，笔走龙蛇。
“肉要烂在锅里，不能捡芝麻丢西瓜。”贾赦提点一句，继续喝酒。
“来府里旁敲侧击的人不少。老亲之间，也要分亲疏远近。”贾政偷觑桌边众人的表情，提议道，“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依旧在四家中流转。”
祖地同在金陵的四大家族，贾、史、王、薛，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贾母也被称呼为贾史氏、史老太君，出自金陵史家。
二房贾政的正妻，唤作王夫人。
而薛家的当家大妇，是王夫人的胞妹。
四家之间联姻近百年，难分彼此。
薛家是皇商，没有竞争京营指挥使的资格。
贾家抛出去的肉骨头，史家想要，王家也想要。
四家之外的老牌勋贵家族，盯上兵权的也不在少数。
“两府连京营指挥使的职位都留不住，皇家已在明示，贾家两代人很难再沾兵权。”贾母缓声开口，“琏哥儿自小聪慧，读书有天赋，可以走科举正途入朝为官。”
她开口，要替娘家争一争。
于贾府无碍的时候，贾母乐意给娘家扒拉些好处。
横竖不过是利益交换。
“科举之路，宛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难难。”贾琏轻叹，等待贾母进一步给出筹码。
涉及家族利益。
两人不再是相亲相爱的祖孙，而是代表两个家族在对话，锱铢必较也正常。
贾母笑吟吟的轻拍手掌，环视一周：
“敬哥儿不就是新科进士么？榜上排名还不低。”
“科举虽难，只要自身刻苦，外加名师教导，总能杀出重围。”
“舞刀弄枪都不怕，还担心笔杆子握不住？”
附和声响起，唯有贾政笑容苦涩。
同样是读书种子。
贾敬连战连捷，金榜题名。
他却在科举路上颗粒无收。
这让自视甚高、爱好风雅、自诩文人雅士之流的政二老爷，如何不破防？
扎心的疼。
仿佛被人戳肺管子一般难受。
旁边的贾赦面沉如水，迎上对面贾敬的眸子，微微摇头。
史家，并不在两人考虑的范围内。
贾母给出重磅筹码，接着道：
“国子监的马祭酒即将告老，腾出的位子，可以由李守忠补缺。”
“史家与李家是世交。”
“我可以做主，让琏哥儿拜入李祭酒门下。”
“李家嫡长女名纨，容貌俊美，知书达理，与琏哥儿的年岁相仿，日后可为良配大妇。”
“由大儒引入文官圈子，亲自传习经典，又扩张人脉。”
“再经营两三代，我神京贾氏也将成为书香门第，翰墨之家。”
一番言语，说得人心潮澎湃。
特别是贾政，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
再看看周围几人的面色，强自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保持沉默。
“史家不合适。”在贾母殷切的期盼中，贾敬开口充当坏人。
“史鼎也好，史鼐也罢，都乐意为京营指挥使的职位，给出让府里满意的价码。”贾母不死心的加价。
“一个保龄侯，一个忠靖侯，史家一门双侯，显赫至极。如果再执掌京营，宛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极为不妥。”
贾敬语气淡淡的解释，不愿撕破脸皮。
“嘿！好一个忠靖侯！”贾赦哂笑出声，转移苗头，“猴崽子，名帖是你要的，究竟发给谁，心里有没有人选？”
金陵史家，世袭的爵位是保龄侯。
忠字开头的新侯爵，叙的不是军功，而是从龙之功。
景帝登基后给出的封赏，爵位都是以‘忠’字开头。
京城之变后，贾府的势力大受打击。
本该与贾府共同进退的史家，却有人从龙封侯！
其中的猫腻与龌龊，细思极恐。
“我觉得，王家的叔父，可以加加担子。”贾琏接上话头，将破坏和谐友好氛围的话题迅速翻篇。
贾赦苦笑摇头：“王子胜胸口中箭，够呛能熬过去。而且他是殿下的马前卒，即使能侥幸不死，面临的窘境也与我大差不差。”
贾琏语气幽幽：“伯爵王府里，可不止一位王叔父。子胜不妥，子腾上！”
“我听闻子腾叔父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有阁老太傅之姿。”
“你说是吧，二叔？”
几道火辣辣的视线，汇聚到贾政身上。
王子腾是他的亲舅兄。
往日里，交往甚密。
彼此吹捧，互相扬名的事儿没少干。
当前，荣国府即将把家业爵产交付给二房贾政打理。
难保伯爵王家不会依葫芦画瓢，推同样是二房的王子腾上位。
届时，双方可以‘强强联合’。
贾政心里乐开了花，好不容易崩住表情，勇敢的抬起头，正视贾母：
“琏哥儿打小就聪慧，总能慧眼识珠。子腾兄才情过人，确实是京营指挥使的不二人选。”
终结缺少几分历练。
情绪激荡之下，贾政的嘴角比AK都难压。
恨不得举起双手，给贾琏点赞。
贾敬都看不过去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哂笑道：“政哥儿可别高兴太早。以王氏的家底，怕是很难下定决心，拿出让两府满意的筹码。”
贾赦也捧哏道：“兵权职位，总不能空口白牙的拱手送上吧？王家还经常要府里帮衬，又能拿出什么好处交换兵权？”
作为府里的二老爷，贾政并不缺少急智。
被架起来后，
着急上火，
左思右想，还真寻摸出一个歪主意。
偏过头，目光炯炯看向端坐上首看戏的祖孙两人，缓缓开口：
“王家有女初长成，嫁妆绝对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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