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回 截然不同看治世 游历追忆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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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美貌稳居红楼第一梯队的秦可卿,贾兰怎么可能不心动。

毕竟论心理年龄,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加上他一直很注重锻炼,又先后有《北斗经》、《导引术》的温养,贾兰的个子比起刚穿越的时候长大了一圈,身量看上去和贾宝玉相比清瘦一些,但论精气神则远胜后者。

贾宝玉该有的,越发成熟的贾兰自然也有。

母胎单身的他,在男女之上,既向往,又畏手畏脚。

此刻,面对眼前的可卿。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贾兰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手轻轻搂着秦可卿。

“可卿,当日救命之恩,犹如沧海之于涓滴,贾兰此生铭记在心,今后纵有七苦八难,我也定要护你周全!”

秦可卿听了,开心的流下了眼泪:“彼时可卿身处险厄,若非兰哥儿相救,早就神魂陨灭,些许援手,何足挂念?但求能常伴兰哥儿左右,便是永为鬼身我也甘愿!”

贾兰听了心里大为感动,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告白,对秦可卿越发珍视。

“希世之珍哪可得,伊人赠我情何极!”

“可卿的心意,我贾兰必珍之,惜之!”

…………

第二天清晨,潇湘馆。

睡眼惺忪的林黛玉横眸看向贾兰,带着点起床气儿没好声地道:“一大早跑过来扰人清梦,若你不能道出些个所以然来,我定要啐你一脸!”

雪雁笑嘻嘻地给两人奉上香茶,贾兰接过一口而尽,那模样看的黛玉直皱眉头,不待她开口,贾兰径直起来走到黛玉身边,伸手从袖口里面取出来一朵芙蓉,向前一步将花别在黛玉耳后。

“我原想等到金榜题名时……可昨夜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一觉醒来后有正看见檐下乳燕还巢,忽然有些等不及了。”

明媚的晨光透进房里,林黛玉望着贾兰,那些未出口的嗔怒化作指间微颤。

窗外燕语啼鸣,潺潺水声,竟辨不清泛起涟漪的是谁的心。

林黛玉彻底愣住了,连带着一旁的紫鹃雪雁都惊得僵在原地。

定了定神,林黛玉佯装嗔怪的样子道:“你这厮莫不是像宝玉那样痴了?竟胡言乱语了起来?一大早地来寻我的开心?”

此时的她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淡然,胸中一片沸腾,让她隐隐有些缺氧,强撑着说出这么一句,视线压根就不敢跟贾兰接触。

这番话其实是给贾兰下的台阶,若他接下,那事情就算翻篇了。

出乎林黛玉的意料,贾兰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别过头来,正好对上贾兰那清澈的眼神。

“林黛玉!”

贾兰压抑着语调,认真地说道:“你是个清水出芙蓉的女子,要悲则悲,要笑就笑,没有任何的粉饰,孤高自许,目无下尘,譬如天上明月,有时缺,有时圆。我不求其它,但求能化作天边的一片云,常伴你左右。”

林黛玉俏脸羞得登时布满飞霞,心跳加速,她哪里经历过这些,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手腕被贾兰牢牢握住,须臾间竟挣脱不了!

紫鹃与雪雁一阵惊呼,彼此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

贾兰竟如此这般直接!?

“我瞧着你是真疯了!”林黛玉咬牙跺脚,指着贾兰骂着,可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羞意。

“你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换做别的人恐怕给不了你,于我也难以心安,既如此我当仁不让!至于旁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他们要嚼舌根便睡他们去吧!”

林黛玉心里感动,偏着螓首低声和道:“永意能在我,相知何用早?”

贾兰松手,哈哈大笑,直呼快活!

真是个情投意合喜相逢,愿得百年长共!

一边两个丫头都对贾兰露出钦佩的表情。

就在此时,贾兰忽地觉得身子缓了一下,灵觉之中仿佛有种豁然开朗,一阵念头通达直达本灵,凭空生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光辉。

仿佛之间,贾兰现身在本灵之中,秦可卿笑着上前盈盈一福。

“恭喜兰哥儿修为迈入见闻境!”

贾兰怪道:“我近日事情繁多,虽能日日修炼,却没下多大苦工,缘何有此进步?”

秦可卿笑道:“此事说来简单,所谓见闻境,就是要见之,闻之,知之。然而世事纷扰,以至于见而不能见,闻而不能闻,知而不能知。世人不得真道,多迷其中,所以世人寻求真道。

而兰哥儿你却不同,无论是你的《北斗经》乃至《导引术》都是无上妙法,根基早就打好,正印那句水到渠成,今日兰哥儿寻得契机,自然就突破了。”

贾兰恍然,想来是自己放下内心纠结,坦然面对可卿与黛玉,一时间念头通达,居然反哺自身。

难怪了!

一点明悟在贾兰心头涌起。

穿越前的他没钱没车又没房,又腼腆内向,母胎单身。因为老爸爱好道家文化,整日拉着他去道观当志愿者,贾兰便以常以道家所说的“太上忘情”“天地不仁”来麻痹自己,求得了些许心安,久而久之地也让他走了歧途。

直到今日他才领悟。

有情道,有情道,我从开始就错了!我追求的,是有情道,不是无情道!

对可卿,对黛玉,对晴雯、龄官,还有……其他人,因为不忍她们结局惨淡,所以我一直强迫着自己,要变强,变成可以给她们遮风挡雨的大树。

其实我本不必强迫自己。

这些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这一刻,贾兰的境界彻底地巩固下来,真正地迈入引气期的第二个小境界见闻境中。

“啊!”

修为进阶,离贾兰最近的林黛玉第一个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只看了几眼,便被他愈发出尘的气质给吸引住,待贾兰回过神来才慌忙把视线转开。

“林姑姑。”贾兰将称呼改了回来,“你要好生按照我叮嘱的进食,平常多做些伸展,只要坚持下去,身子一定会好的。”

下意识的黛玉原想回一句“要你管”,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恩”的一声。

“我稍后得回去书院一趟跟山长说下游历的事情,可能得过几天才回来。”

黛玉罥烟眉微微蹙起,眼里透出几分难舍,但很快又按捺住,轻轻点头。

贾兰上下打量了耳边别着一朵芙蓉花的黛玉一番,笑着起身。

临到别时,林黛玉终究忍不住站了起来,小跑两步追了上前。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

离了潇湘馆,贾兰禀过李纨,领着秦钟吴贵等人轻装策马向北庄而去,被守在庄外的焦廷迎进庄内。

焦大闻得贾兰来了,领着庄里众人前来迎接,恭贺贾兰乡试夺得头名。

一番寒暄,贾兰与焦大走进屋内。

“钟哥儿你与吴贵把好门,我与焦大爷有正事商量。”

“出了何事?”见贾兰郑重,焦大也正色问道。

“昨日我与忠义郡王萧天放见了一面,然后……”贾兰扼要把与萧天放见面的细节说与焦大听,后者听的贾珠之死与前明余孽有关,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忠义郡王?”焦大有些失神,自言自语的道。

贾兰眉头轻挑,焦大的反应实在让他意外,这么个性格刚毅的人居然也会如此吃惊。

恐怕是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贾兰灵觉展开,引动着焦大的气场先将其安抚下来,随后才开口:“我也感到十分惊讶,这不急忙过来找你问计,来!先坐下再说……”待到焦大坐下后冷静了下来,方才装作好奇地问:“焦大爷你多年来身处贾府之中,我生父之死莫非真有蹊跷?”

“绝无蹊跷!”不料焦大断然否认,“哪怕我真的老糊涂了,珠哥儿英年早逝这么大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记错的,当年珠哥儿病重贾族上下都很重视,东府先珍大奶(奶)还派我到京畿附近探访名医,只可惜珠哥儿还是……”

“但我很清楚,珠哥儿之死,绝无异常!”

焦大并没有说谎,那方才他为何神态如此?想了想,贾兰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是那忠义郡王言及的前明余孽有问题?”

“唉!”焦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兰哥儿,这大明朝都亡了多少年了,哪来那么多的余孽?但既然你今天恰好提起,我就大概说一说……”

随着焦大的话语,贾兰这才了解到什么叫“瘦死骆驼比马大,破船也有三斤铁”。

最初并没有什么前明余孽,夏朝开创之祖本就是在神州板荡之际起于青萍之末而成帝王之业,与北狄鏖战多年,这当中也确实得到一些明朝官属的援助,这些人大部分都加入了夏朝军队,或随军征战,或就地安民。便是荣宁二公麾下,也不乏前明将士的加入。在驱除鞑虏,再造神州这面大旗之下,天下黎民目标是一致的。

反而是国朝定鼎之后,地方上逐渐出现一些打着前明旗号作乱的绿林势力、帮派团体,扰得地方是烦不胜烦,朝廷才下令追剿。

高皇帝甚至颁旨天下,称大明朝的道统已经由大夏朝继承,前明之中有识之士也已经融入新朝,没有前朝本朝之分。

自那之后,打着前明余孽的往往都不是些什么好人。

听完这番话,贾兰反倒生出一疑惑:“既如此,为何忠义郡王口口声声称我父死于前明余孽之手?”

焦大道:“其实前明余孽之中有一部分十分仇视我朝,听先代两国公说过,高皇帝就曾几番遭遇这些人的暗杀,这些人被朝廷狠狠打击了之后,遗留的人便将目标瞄准京中四王八公以及各级官员。但这么些年过去,尘归尘土归土,天下早就承平了。也不知道那忠义郡王用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来诓骗兰哥儿你?”

贾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天下未必承平,你莫不是忘了乡试前我才遭人截杀过?”

见焦大神色微变,贾兰心里越发笃定。

“这么一群杀人越货的家伙,焦廷孟国他们领人寻了这么些天连个影子都没有,京畿之地敢如此施为的,不可能只是区区二三蝥贼吧?要断言这些人就是前明余孽我不敢保证,但直觉告诉我有着这么一群人,就像一条见不得光的毒蛇,于阴冷潮湿中,伺机去咬人。”

焦大神色又是一变。

贾兰瞧着,决定添上一把火:“不管忠义郡王说的是真是假,若从结局来看,由不得我不怀疑,先父虽只得秀才功名却是廪生,学问优秀,若能继续科举之路翌日也未尝不可金榜题名,这样一来宁荣两府都能各出一名进士。

先父早逝,断了贾家一桩诺大的机缘,如今轮到我的头上,又这样整一出,动机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也,也不一定是这样的……”焦大语气越发动摇。

“焦大爷你是我最敬佩信任的,所以才敢将这北庄托付与你,你又是家里老人,有些事情你能说便说,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贾兰也是宁荣子孙,先祖留下来的事情,做子孙后代的怎么也要办好了!”

焦大被贾兰的话激励,抚掌叫了一声好。

“兰哥儿如此豪气,老头儿也不好畏畏缩缩!要说有事,小老儿还真想起一件事情!”焦大目光四处扫了扫,压着声音说道:“初代宁荣二公手下曾有着一群儿郎,专司侦探敌情的,代号水浒!

其下有浪子、行者各若干,首领叫做‘没面目’。”

水浒、浪子、行者?

贾兰脸色微妙,实在是初代宁荣二公的起名方式,有些中二……

仿佛看出贾兰的心思,焦大哈哈大笑:“初代宁荣二酷爱《水浒传》,索性就用梁上好汉的名号给部下取名。”顿了顿又道:“开国之后,两位国公便散了水浒,免得犯了忌讳。”

“我猜猜……”贾兰接过话头,“莫非水浒中人还有留下来的?”

焦大笑道:“正是这样,要说散了也是真散了,但仍旧有些个弟兄留了下来,那时候局势不稳常有暗杀,各家勋贵都留了些精锐亲信,宫中对此也是默许的,还给各府定下了亲兵名额。”

贾兰忙问:“如此好汉,如今可在?”

“那么多年,肯定都没了啊。”焦大叹道:“我这个小老儿当年在先宁国面前也还是个娃娃儿,那时候府里那些老人就没得七七八八了,真活到现在岂不成妖精了?”

贾兰听了哈哈一笑:“那倒也是。”

对于贾府之中存在这么一支力量,贾兰也不好奇,古今中外家族私兵兼具侦查敌情的比比皆是。

焦大话头一转:“兰哥儿,我想说的不是这些老黄历,而是另一件跟所谓‘前明余孽’有关的。”斟酌片刻后他才开口道:“先前袭击兰哥儿那伙人,我心里有些猜测,恐怕是白莲的人。”

白莲?大名鼎鼎的造反专业户?

却听焦大继续道:“我也是才刚想起来,我曾经从一位水浒的老人口中听说过,当年有一部分前明遗族不愿加入朝廷选择叶落归根回归故里,据说这之中……”

贾兰接过话道:“这里面……有一部分的人加入了白莲教?”

焦大点了点头,表情略为凝重:“如今想来,先前袭击哥儿的那泼人还几分白莲教的行事风格。”

贾兰不解:“但据我所知,白莲教一直活跃在南边,甚少在神京四周活动。”

焦大应道:“所以我最初并没有往白莲教这个方向去想,而且他们的装束,也不是白莲中人的衣着打扮。”

“的确不像。”贾兰颔首。

白莲教屡屡作乱,他们的衣着装扮同样为世人所知。

白莲中人喜欢着青色袍衫,还有一个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喜欢用枯黄色的脂粉涂抹在面上。

焦大道:“我忧虑便在此处,若是寻常白莲那就罢了,怕就怕是白莲中最偏激的派别,净莲教。”

“净莲?”

这个名号,贾兰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白莲的一个分支,行事更为酷烈毒辣,连白莲中人对其都颇为恐惧,当年代善公与代化公便曾奉旨领兵南下削平净莲。”

“所以,这净莲教人便因此视我贾府恨之入骨?”

“大概吧……”焦大也说不准,“总之兰哥儿你今后出行必须多加小心,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哥儿离开的时候从庄里的儿郎里多带上几个在身边!”

“好,我知道了。”顿了顿,贾兰又道:“北庄的护卫还得扩充一些。”

焦大郑重点头:“小老儿省得的。”

贾兰笑笑:“还有一事想跟焦大爷商量商量……那水浒之后,可还有后辈没有丢掉先辈手艺的,能否劳烦焦大爷替我将他们招募过来?”

焦大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苦着脸:“兰哥儿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水浒的人实在不好找,我当初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结识了一两位,还早就断了联系了。”

“我知道……”贾兰理解的点头:“找一个算一个,毕竟先辈都曾经在一同战斗,愿意来的我扫榻以迎,生活安稳不愿来的我也不强迫。只是这几年不甚安稳,那净莲教如果真的卷土重来局势势必越发动荡,乱局之中抱团取暖总比单打独斗强。”

“是这个道理!”焦大被说服了,“那我就去试试。”

“若是有那种能贴身护卫的女眷,那就最好!”

焦大哑然,随即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