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夜风裹挟着运河的水汽,吹散了地宫爆炸后的硝烟味。
毛骧站在盐仓废墟前,拇指摩挲着那片青玉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武英殿那场蹊跷大火——
当时太子妃吕氏的兄长吕本,恰好负责那片的宫禁守卫。
“大人,清点完毕。”陆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毙敌二十七人,缴获雷火弹十二枚,账册残页......”
“残页呢?”毛骧猛地转身,飞鱼服的下摆扫过满地瓦砾。
沈千户捧着个铁盒快步走来:“火势太猛,只抢救出这些。”
掀开的盒盖里,几片焦黄的纸页上“未羊”、“酉鸡”等字样依稀可辨,最完整的半页记录着某月十五“丑时三刻,瘦西湖卸货”。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陈小七带着十几个丐帮弟子押着三名俘虏走来,短刀上的血槽还在往下滴血。
八岁孩童的脸上沾着烟灰,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毛大人!”陈小七在五步外骤然止步,双手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丐帮陈小七,此番多亏大人相助。”
毛骧眉梢微挑,绣春刀在鞘中发出细微铮鸣。他略一颔首:“陈帮主也来得恰到好处。”
火把噼啪作响,映得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微扭曲。
陈小七突然压低声音:“这里不方便,请借一步说话。”
废弃的盐仓角落里,陈小七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展开后是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边缘磨得发亮。
“七日前在河畔驿站,我钓上来的不光是阿青。”
他手指轻点手心里的半枚铜钱,“还有这个。”
铜钱内侧的刻印映入眼帘,毛骧呼吸为之一滞。
这宫中密探的标记他再熟悉不过,既预示着自身生命危在旦夕,但又暗含着足以重创白莲教的致命杀机。
“人在哪?”毛骧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下落不明。”陈小七将铜钱揣入怀中,声音低沉,
“据阿青所言,是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破牢相救。为给她们争取时间,那人独自留下断后...”
他顿了顿,“那人解救阿青时塞给她这半枚铜钱,说见到白莲玉佩才能交出。”
毛骧的指节捏得发白。周淮安是皇上最得力的暗桩,潜伏五年从未失手。
如今用性命换来的情报,就系在那个奄奄一息的姑娘身上。
“阿青还说了什么?”
“她说地牢在......”
“大人!”有人突然闯进来,来人证是在看护阿青她们的张沧,
“报告指挥使,阿青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外。毛骧翻身上马时,那片青玉碎片在怀中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
丐帮长老的后院里,药香混着血腥味。
阿青靠在柳儿怀中,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胡襄儿正在给她喂水,见众人进来,轻轻摇头:“刚又昏过去,但说了个要紧事——”
“地牢在水车底下。”柳儿接过话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妹妹的衣角,
“她说每天寅时能听见水车转动的吱呀声,还有......”突然噤声,警惕地看向毛骧。
陈小七会意:“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毛大人,自己人。”
柳儿这才继续:“还有铁器碰撞声,像是......”她犹豫片刻,“像是在打造兵器。”
毛骧与陈小七同时变色。
盐仓地宫里那些雷火弹,扬州城内的兵器作坊,再加上账册上记录的朝中要员名单——
十二生肖分明在筹划一场惊天阴谋。
“能确定方位吗?”毛骧蹲到床前,尽量放柔声音。
阿青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干裂的嘴唇却轻轻开合。
柳儿俯身去听,突然直起腰:“她说逃出来那晚,看见北斗七星倒映在水洼里,勺柄指着......”
话未说完,阿青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丝黑血。
“够了,让她休息。”
胡襄儿拦住还想追问的毛骧,“赵叔已经带人去查扬州水车分布,天亮前必有消息。”
窗外传来四更的梆子声。毛骧摸出那片青玉,在烛光下反复端详。
陈小七凑过来:“大人对玉器有研究?”
“陈帮主可认得这个‘吕’字?”毛骧突然问。
陈小七盯着玉片看了半晌,突然瞪大眼睛:“这是......”
“嘘。”毛骧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
“此事出我口,入你耳。”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煎药的胡襄儿,“左相千金还是不知道为妙。”
陈小七若有所思地点头。两人沉默间,床榻那边突然传来响动。
阿青不知何时醒了,正挣扎着要起身。
“水车......在......”她气若游丝,却固执地指向西北方,“有棵......歪脖子......柳树......”
毛骧立刻铺开扬州城防图。
陈小七的手指沿着运河水系划过,突然停在城西北角:
“这里!永丰仓旁边的灌溉水车,去年堤坝垮塌后废弃了。”
“而且......”阿青又挤出几个字,“每天......辰时......有米香......”
众人恍然大悟。永丰仓是扬州官仓,每日辰时确实要开仓验粮。若地牢真在那里,简直是灯下黑!
“我去调兵。”毛骧转身就走。
“慢着。”陈小七拦住他,
“若官府真有内鬼,调兵等于打草惊蛇。”
他看向胡襄儿,“不如让胡小姐借相府名义,以查账为由进永丰仓。”
毛骧沉吟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个锦囊:“既如此,劳烦胡小姐将此物交予令尊。”
锦囊里装着那片青玉和密信,“务必亲手交付。”
胡襄儿接过锦囊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毛骧的手背,竟被冰得一颤。这位指挥使的手冷得像具尸体。
......
五更时分,赵戬带回的消息印证了猜测。永丰仓西侧确有棵歪脖子柳树,树下杂草有被频繁踩踏的痕迹。
“更蹊跷的是,”赵戬压低声音,“仓吏说近来半夜常有马车进出,说是转运陈粮,可车辙印深得不正常。”
毛骧与陈小七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账册上“瘦西湖卸货”的记录。
若雷火弹真从永丰仓运出,此刻恐怕已经......
“来不及等天亮了。”陈小七抓起短刀,“我先带丐帮弟兄摸进去看看。”
“且慢。”毛骧从袖中取出个瓷瓶,“这是锦衣卫秘制的龟息丹,含在舌下可避毒烟。”
他顿了顿,“若发现雷火弹,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晨雾中,陈小七带着阿鲁等十几个丐帮好手悄然逼近永丰米仓。
毛骧站在远处箭楼上,看着那些黑影如壁虎般翻过高墙,突然对身旁的沈千户道:“查查吕本最近半年的行踪。”
“大人怀疑......”
“十二生肖背后还有人。”毛骧的目光落在皇宫方向,“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粉身碎骨的人。”
(PS:写到这儿我才发现,吕氏应该洪武十一年以后才是朱标的正妃。,我这儿写错了。但将错就错吧,不改了。以后看面的话就把脑壳儿全丢了吧,不要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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