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胡家宅院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书案上,我刚刚教完胡襄儿新的算术题。
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灵活拨动,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襄儿姑娘,这几道题你且慢慢琢磨,我去去就回。”
转身向侍立一旁的春桃招手。
春桃会意地欠身:“陈帮主,有何吩咐?”
“劳烦通禀胡大人,就说陈小七有要事相商。”
算盘声戛然而止。
胡襄儿闻言手指微微一颤,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你...要去哪儿?”
她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发间的珠钗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我未曾发现她的异样,背着身朝到门外看去,温声道:
“去与你父亲商议丐帮采购药材的定价。”
她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衣袖,欲言又止。
昨夜父女间的谈话显然还在她心头萦绕。
最终,她只是低声道:“路上...当心些。”
“陈帮主,老爷已在书房候着了。*春桃匆匆赶来通报。
穿过熟悉的回廊,两侧的紫藤花开得正盛。
与上次不同,书房大门洞开,胡惟庸正站在案前挥毫泼墨。
“丞相近日可安好?”
我拱手行礼,目光扫过他案上的《独钓寒江雪》。
胡惟庸搁下毛笔,意味深长地笑道:
“托陈帮主的福,如今应天府半数药行都要看老夫脸色行事。不知今日有何指教?”
我从怀中取出精心绘制的舆图,在案上徐徐展开:
“丞相请看,这是应天城的垃圾堆放与河道分布。”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这些标记是...”
“疫病温床。”我指着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丐帮虽控制住了疫情,但城中这些污秽之地若不及时清理,不出半月必生大疫。”
胡惟庸的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打:“陈帮主莫非是想...”
“正是。”我压低声音,“借丞相之力,先将防疫药材抬价十倍。”
“待各地药商蜂拥而至时,丐帮会放出囤积两千斤黄连的消息。”
“等药市大乱,再透出其他药材的消息。最后...”
“届时丞相再出面平抑药价...”
“妙啊!”他突然抚掌大笑,
“让那些药商先喜后惊,最后不得不贱价抛售。”
“不过...”
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老夫为何要冒这个险?”
我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刘伯温大人前日又在陛下面前提及丞相与民争利之事吧?”
“若此次丞相能力挽狂澜,既得实惠,又赚名声,岂非两全其美?”
书房内陷入沉寂,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良久,胡惟庸抚须长叹:“陈帮主年纪轻轻,却深谙朝堂之道。就依此计行事!”
他忽然抬手在空中停住,五指收拢:
“不过...”
浑浊的眼珠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那两千斤黄连,需从本相的私库里出。”
我心头微凛,面上却笑意更深——
老狐狸这是要攥住命门。
檐外恰有夜鸦惊飞,扑棱棱的黑影掠过窗纱。
“丞相高见。”
我拱手时袖中账册沙沙作响,
“只是丐帮弟兄们跑腿的茶钱...”
胡惟庸执笔的手悬在宣纸上方,朱砂墨滴落晕开成血珠般的红。
他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案上烛火摇曳:“好!就再加一成利!
狼毫笔重重搁在青玉笔山上,他转身时腰间玉带佩环叮咚。
窗外竹影婆娑,将他案头那幅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映得忽明忽暗。
……
待与胡惟庸将各处细节推演完毕,我便匆匆告辞,折返胡襄儿处继续今日的课业……
——空间分界线——
善和坊的巷子深处,青砖墙缝里滋生的霉斑在潮湿空气中蔓延。
陈三蜷缩在一处废弃茶棚的阴影里,身下垫着发霉的草席,正用豁口的陶碗舀着浑浊米酒。
五月的阳光透过破败的茅草顶,在他油腻的衣襟上投下斑驳光点。
“三爷,您看这新编的蓑衣...”
蹲在旁边的老乞丐话未说完,巷口突然爆发出整齐的童谣声:
“污水沟里蚊虫多,烂菜叶上疾病生!”
十几个衣衫整洁的孩子挥舞着柳枝扎成的扫把,
领头的少年腰间系着醒目的蓝布带——
正是陈小七派出去开展宣传防疫的那帮人。
“啪!”
陶碗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陈三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
二狗子上次把我给吓住了,我忍着住了,如今这小崽子就敢来老子地盘撒野?嫌我好欺负?”
他抄起靠在墙角的枣木棍,铁钉在棍头闪着寒光,惊得脚边打盹的野猫炸毛逃窜。
跛脚的李麻子连滚带爬回来报信时,陈三正用豁牙撕扯着风干鼠肉。
“那小七爷的人...在教街坊用石灰水泼墙角。”
李麻子缩着脖子比划,“说能防什么...疟疾?”
“放他娘的狗屁!”
陈三的咆哮惊飞檐下麻雀,他踹翻充当桌案的破门板,酒葫芦滚进阴沟里咕嘟嘟冒着泡。
“丐帮祖训第三条写的明明白白——破衣烂衫是本分!”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突然阴森森笑起来,黄板牙间粘着肉丝,
“走,去找长老评理去。”
穿过七拐八扭的巷道时,陈三故意用钉棍刮擦墙壁,刺耳声响惊得暗娼们纷纷关窗。
丐帮总坛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但门环上挂着的三串铜钱依旧叮当作响——
这是三位长老的规矩,见钱才开门。
“三爷这是要...”
守门的独眼龙话音未落,陈三指间铜钱已带着鼠血腥气甩入守门人的手中:
“劳烦通传马长老,有人要断丐帮百年根基。”
议事厅内檀香与汗馊味纠缠不清。
刘长老斜倚太师椅,茶壶嘴在齿间磨得咯吱响:
“陈小七当真在码头教人浆洗?”
“岂止!”
陈三膝盖重重砸在茶渍斑驳的青砖上,
“那厮年初就勾结商贾倒卖破布烂絮,如今更打着净衣防疫旗号抽水分红。”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蛛网般的陈年鞭痕:
“长老明鉴,这才是正经乞儿该有的体面!”
始终闭目的钱长老突然敲响铜钵,震得房梁积灰簌簌。
枯指抚过泛黄的羊皮卷:“洪武七年帮规第三条...”
“可那竖子竟说——”
陈三捏着嗓子,刻意模仿陈小七清亮的嗓音:
“您瞧瞧,如今这世道,浑身生疮流脓的叫花子。”
“还没挨近粥棚三丈地,就被衙役的杀威棒撵得屁滚尿流!”
——那表情好像真的是陈小七说了这般刻薄话似的。
他偷眼瞧着马长老——
那副金牙咬得咯咯直响,腮帮子上的老肉都在抽搐,
知道火候到了,便猛地提高嗓门:
“长老明鉴!他陈小七嘴上说是净衣,实则是要断了咱们丐帮几百年的饭碗啊!”
“这哪是换身衣裳?这是要刨祖宗的根!”
铜钵当啷坠地。马长老暴起的青筋在油灯下突突跳动:
“传令各堂!明日辰时香堂议事——”
“重立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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