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七刚要迈出门槛，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啪嗒啪嗒声。
他那只悬在半空的草鞋顿了顿，慢慢收了回来。
“七哥——七哥——”
小九的喊声由远及近，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陈小七转过身，只见小九正跌跌撞撞地跑来，那张沾着煤灰的小脸涨得通红。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脑门上。
“慢些跑。”
陈小七皱了皱眉，伸手扶住差点绊倒的小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走路要轻些。”
他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小九脸上的汗珠，
“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活像只落水的小狗。”
“可是七哥，你上次给我的那些红果子，全都熟透啦！”
小九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晒干的辣椒籽，
“按你说的，我晒了两天，现在都扁扁的了。”
陈小七这才抬起头，八岁的脸庞上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他接过那些辣椒籽，指尖轻轻摩挲着干瘪的种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七哥，这些红果子真的能吃吗？”
小九歪着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鼻子，
“上次我偷偷咬了了一下，感觉舌头都要掉了！”
“傻瓜”
陈小七笑着用树枝轻敲小九的脑袋，
“这叫辣椒，不是直接吃的。”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看到了现代姥姥家阳台上那一盆盆红艳艳的辣椒，
“等种出来了，我教你怎么用。”
小九眼睛一亮：“那我们现在就种？”
陈小七却皱起了眉头。
四月的应天城，本该春暖花开，可小冰河时期的气候让空气中仍带着丝丝寒意。
他裹紧了身上打满补丁的棉袄，想起姥姥说过的话——辣椒发芽需要温暖。
“小九”
他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沾满尘土的裤腿，
“去拿十个陶碗来，要没裂缝的。”
“好嘞！”
小九蹦跳着跑开，不一会儿就抱着一摞陶碗回来，
“七哥，给！”
陈小七接过陶碗，又拿起庙里唯一的簸箕：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王大娘借点土。”
“王大娘？”
小九做了个鬼脸，
“她可凶了，上次还拿擀面杖追着李二狗打呢！”
“那是因为李二狗偷了她的烧饼。”
陈小七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王大娘人不错，只是命苦。”
他抱着簸箕走向城西的贫民区，远远就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挑着担子艰难前行。
那担子两头各挂着一个竹筐，里面是没卖完的烧饼。
“王大娘！”
陈小七快步上前，用清脆的童音喊道。
那身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王大娘约莫四十出头，却已满脸风霜，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她眯起眼睛，待看清来人后，紧绷的面容才舒展开来。
“哎哟，是小七帮主啊！”
她放下担子，用围裙擦了擦手，“怎么，丐帮今天要开大会？”
陈小七摇摇头，目光落在王大娘粗糙的手上——
那上面布满了烫伤和老茧。
他记得三个月前，就是这双手死死揪住李二狗的耳朵，而自己用一碗热汤和几句劝解化解了这场纠纷。
“大娘，我想借您家地里的一点土。”
他直截了当地说，指了指簸箕，“不多，就种些新奇玩意儿。”
王大娘眉头一皱：“什么新奇玩意儿？小七啊，不是大娘不信你，只是这年头...”
她环顾四周破败的房屋，叹了口气，“粮食金贵啊。”
陈小七知道王大娘的顾虑。
这个守寡多年的女人，靠着祖传的一亩三分地和烧饼手艺勉强糊口，对土地有着近乎执着的珍惜。
“是香料。”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叫辣椒。放在菜里能提味，还能驱寒。”
见王大娘仍半信半疑，他补充道：“我姥姥...我是说，我认识的一位老人家教我的。”
王大娘盯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却目光坚定的孩子。
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调解纠纷时的样子——
明明是个小乞丐，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小七”
她犹豫着开口，“不是大娘不信你，只是这天气...”
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连麦子都长得慢，你那什么辣椒...”
“所以需要您家地里最肥的土。”
陈小七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这样吧大娘，我们立个字据。要是种出来了，卖的钱分您一成；”
“要是种不出来，我赔您一斗麦子。”
王大娘倒吸一口冷气：“一斗麦子？小七，你哪来...”
“丐帮虽然穷，但一斗麦子还是凑得出来的。”
陈小七挺直了瘦小的身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大娘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好！就冲你这股劲儿，大娘信你一回！”
她拍了拍陈小七的肩膀，“走，去我家地里挑土去！”
两人来到王大娘的地头，陈小七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泥土，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是好土。”
他小心地用簸箕筛出最细软的土壤，动作娴熟得不像个孩子。
“小七啊，”
王大娘好奇地问
“你这些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陈小七的手顿了顿，眼前浮现出现代姥姥教他种辣椒的情景。
他眨眨眼，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思念：“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神仙教的。”
王大娘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净胡说！”
回到破庙，陈小七立刻忙碌起来。
他先在每个陶碗底部铺上一层细土，然后像撒金子一样谨慎地撒下辣椒籽，再覆上一层薄土。
“七哥，这样就行了吗？”小九蹲在旁边，好奇地问。
“还差一步。”
陈小七神秘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几块透明的琉璃碎片——
那是他昨天在富人家后巷捡来的。
他将碎片小心地盖在陶碗上，形成一个简易的温室。
“这是...”
“让里面暖和些。”
陈小七解释道，“辣椒喜欢热。”
他将十个陶碗整齐地排列在庙前阳光最充足的地方，然后双手合十，轻声念道：
“姥姥，保佑这些种子发芽吧。”
小九有样学样地也合上手掌，却被陈小七敲了下脑袋：
“别学我，去，瓢碗水来。”
“哦！”
小九揉着脑袋跑开了。
陈小七望着那一排陶碗，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知道，如果这些辣椒能成功种植，不仅能改善丐帮兄弟们的生活，或许还能为整个贫民区带来新的生机。
远处，王大娘站在自家门口，望着破庙方向，喃喃自语：
“这孩子...真不像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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