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女谈心 防疫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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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后,深夜

三更梆子敲过,胡府西厢房的烛火仍倔强地亮着。

噼啪——

胡襄儿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青玉算珠碰撞声在静夜中格外清脆。

烛光映着她紧蹙的眉尖,那指节处因常年拨算盘磨出的茧子,此刻泛着蜜蜡般的光泽。

她面前摊开的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如蚂蚁般爬行,每一笔都暗藏玄机。

这是刚从李家接手的药房账目——李家,那个与胡家明争暗斗几年的死对头。

“小姐,该歇息了……”

丫鬟春桃在门外轻声唤道,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断。

“退下。”

胡惟庸负手立于廊下,月色给他绛紫锦袍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他目光如炬,扫过廊下低眉顺眼的仆役们,众人立刻躬身退去。

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当朝左丞相的思绪。

待众人散去,胡惟庸抬手轻叩雕花门板,三声过后,屋内仍无应答。

他微微皱眉,推门而入,只见女儿正咬着笔杆,在账册上勾勾画画,连发髻散落一缕青丝都未察觉。

这丫头……

胡惟庸暗自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欣慰。

他撩袍坐在酸枝木圆凳上,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茶已凉透。

他却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

咬着笔杆,在账册某处重重画了个圈。

更漏滴答,时间悄然流逝。

“呼——”

胡襄儿终于搁下笔,伸了个懒腰,玉簪“叮当”一声坠地。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转头时猛然撞见父亲深邃的目光,惊得差点打翻砚台:

“父亲……您何时来的?”

“看够你演算天书了。”

胡惟庸指节轻敲桌案上那摞账本,声音低沉,“药房这些蠹虫,贪得倒讲究。”

胡襄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算盘上的缺口,低声道:

“李家在这账上动了手脚,光是上个月,他们就暗中克扣了三百两银子的药材。”

“女儿若不重算,根本看不出端倪。”

胡惟庸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账册上那个被朱砂圈出的数字:

“三百两?怕是连零头都算不上。”

胡襄儿抬眸,正巧瞥见父亲袖口沾着几点墨渍——

这位素来一丝不苟的丞相,竟等了自己两个时辰。

她心头微动,连忙起身斟茶:“父亲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胡惟庸接过茶盏,却未饮,只是凝视着杯中浮动的茶叶,似在斟酌言辞。

半晌,他忽然开口:“襄儿,你觉得陈小七如何?”

“啪嗒!”

狼毫笔从胡襄儿指间滑落,滚到地上。

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那个小乞丐?

她强自镇定:“父亲为何问起他?”

胡惟庸目光如刀,瞬间捕捉到女儿眼中闪过的慌乱。他声音陡然转冷:“你喜欢他?”

胡襄儿攥紧裙裾上的缠枝莲纹,指尖微微发颤。

她忽觉满室药香都凝成了冰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半晌,她抬起头,眼中已恢复清明:女儿明白,胡家血脉不容玷污。

“你放心,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孩子不简单。”

胡惟庸把玩着茶盏,“一个乞丐,却能发现李家的勾当。”

他忽然直视女儿:“为父可以让他入赘胡家,但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胡襄儿攥紧了裙角。她明白,父亲这是要把陈小七也卷入这场争斗。

窗外,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黑暗中,胡惟庸的声音格外清晰:“明日开始,你带着他一起查李家的账。”

胡惟庸踏着月色回到书房,管家早已备好热茶。

他挥退众人,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老梅出神。

陈小七……

一个乞丐,却能让自己的女儿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若那孩子当真可用,入赘胡家也未尝不可。

毕竟在这朝堂之上,多一枚棋子,便多一分胜算。

夜风掠过,梅枝轻颤。

一场无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时间分界线——

翌日清晨,应天城龙王庙内

破晓的微光透过庙宇残破的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小七早已起身,正俯身在一张泛黄的应天城舆图前。

这张舆图边缘已经卷曲发黑,显然是经过多次折叠使用的痕迹。

阿鲁踏着晨露匆匆赶来,粗布鞋底沾满了街巷间的泥泞。

他恭敬地抱拳行礼:“帮主,这是兄弟们连日来在全城各处走访统计的结果。”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符号和简略文字。

“城南菜市口垃圾堆积如山,苍蝇成群;”

“城西贫民窟鼠患猖獗,据说有孩童被咬伤;”

“还有...”

阿鲁一一汇报着,声音在空旷的庙宇中回荡。

陈小七眉头紧锁,手中的半截炭笔在舆图上不断勾画。

随着标记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愈发阴沉。那些标记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

最令人心惊的是,绝大多数污染点都集中在穿城而过的秦淮河两岸。

“帮主?”

阿鲁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小七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着舆图,仿佛看到了浑浊的河水中漂浮的秽物,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场景让他想起前世在新闻中看到的恒河惨状——

那些漂浮的尸体、堆积的垃圾、浑浊的河水

“啪!”

炭笔在他手中折断。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虎子!”

正在庙外操练的虎子闻声快步进来,粗壮的手臂上还沾着晨练的汗水。

“你带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弟兄,带上铁锹、箩筐,先把城门排水口的淤泥清理干净。”

陈小七指着舆图上几处关键位置,

“记住,垃圾淤塞河道,污水滞留不流,正是瘟疫滋生的温床。”

“务必在天黑前完成第一阶段的清理。”

虎子重重地点头,转身就去召集人手。

阿鲁、阿茂、小六子!

陈小七继续部署,

你们各带十名口齿伶俐的弟兄,分赴各街巷宣传卫生常识。”

“要教会百姓们烧开水喝,垃圾要集中处理,饭前便后要洗手......

三人领命而去,很快庙外就响起了集合的哨声。

“二狗!”

陈小七看向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

“你最懂药材,带三十个手脚麻利的弟兄上山。”

“我这里有张防疫草药的清单,金银花、板蓝根、黄连...能采多少采多少。”

二狗接过清单,仔细折好收进怀中:

“帮主放心,我知道哪片山头的药草最茂盛。”

陈小七环视剩余的人:

“其余人等加强城中巡逻,发现丐帮病患立即隔离。”

“务必严格遵守卫生条例,严禁饮用生水!”

他的声音在庙宇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齐声应诺,很快便四散而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待人群散去,陈小七整了整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

他望向庙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深吸一口气:

“至于我...得去找胡惟庸那个老狐狸商议药材供应的事了。”

晨光中,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坚定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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