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内,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陈小七推门而入时,九儿第一个冲上前来,鼻尖微皱:
“七哥!怎的满身酒气?”
她声音里压着三分嗔怪,七分担忧。
陈小七笑着摘下斗笠,故意晃了晃身子:
“这算什么?上月在码头扛包时,我可是能喝翻三个...”
话未说完,余光已扫到角落里攥紧拳头的二狗子。
“善和坊陈三。”
他突然正色道,酒气似乎瞬间散了七分,
”独眼亲口说的,这举报的由头...”
话音未落,二狗子猛地站起,板凳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七哥!定是那日我...”二狗子喉结滚动,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陈小七却伸手按住他肩膀,触到一片紧绷的肌肉:
“阿狗啊。”
这声儿时称呼让少年浑身一颤,
“若真是冲你来,何苦等到今日才发作?”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酒葫芦,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清脆水声:
“瞧,我连酒都舍不得喝完——留着庆功呢。”
火盆突然爆出个火星,照亮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陈小七顺势把葫芦往供案上一搁,瓷胎碰着香炉当啷一响:
“都去歇着,明日...”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龙王像斑驳的漆面,
“自有龙王爷指点。”
——时间分界线——
铛~
铛~
铛——
众人听到了总堂的铜钟发出来的声响,陈小七被压进总舵香堂时,正撞见供案上三柱降真香青烟笔直。
三位长老分坐龙王像下——
持九节青竹杖的闭目养神的是刘长老;数着紫檀佛珠的面色不变是钱长老;而握着玄铁胆的是马长老;
突然,重重一磕香炉:竖子!你纵容分舵私自大肆宣传净衣,可认!
“长老,我认。”
“你……”铁胆的嗡鸣戛然而止。
钱长老手中佛珠突然断了线,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过青砖地。
刘长老用青竹杖点住一颗滚到香案边的珠子,浑浊的眼皮终于掀起:“既如此,开举荐......”
“慢着!”
陈小七挣开桎梏直起身,晨风卷起他浆洗得发白的衣角,
“我让弟子们用皂角沐浴,拿艾草熏衣,可曾耽误过乞讨?”
见马长老又要张嘴骂人,陈小七立马回嘴到。
“长老请容我一辩。”
陈小七从衣襟里竟抖落出几片晒干的艾草,
“弟子认的是净衣,却更要辩这‘净’字!”
他指尖捻碎的草药簌簌落在青砖缝里,
“不知可知上个月我帮有大量弟子遭遇瘟疫。”
“已有9人去世了,他们的血衣现在还泡在石灰缸里——”
“马长老您可否亲自验的尸,可否闻到那些溃烂皮肉里的腐臭味?。”
“若不是龙王托梦于我,告诉我有哪些草药?”
“需要做哪些事?我那帮派早就尸横遍野了。”
“莫说咱们丐帮——只怕整个应天城早已尸骸塞巷、十室九空!”
陈小七的声音在香堂内炸开,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那你为什么要让全城的人净衣,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说我们?”
人群中一名分舵帮主大声质问道。
“啊?!”
“就因为你这个行动。”
“底下有不少弟子还没有讨到食物变被一棍子赶了出去。”
“你这是断了乞丐的生路啊!”
“我并没有想要掘去丐帮的根,相反,我是在救我们丐帮。”
此时围观的陈三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撸袖露出溃烂肘疮:
“放屁!老子的兄弟现在连馊水桶都摸不着!”
举起粘着茅草的手掌,
“就因你的狗屁净衣令,百姓当我们是瘟神!昨夜东城窝棚全被掀了!”
“美其名曰的说什么清理垃圾……”说完陈三便流出泪水。
这并不是陈三装的,而是真的,昨晚刚准备回丐帮窝点休息时,却发现之前用杂物堆积的窝棚却没了。
找个各邻居打听才到。是被一群听到他做的宣传,而受到感染的有志青年给打包带走了。
“我他妈谢谢你啊!”
“就因为你那狗屁净衣令,老子藏在灶灰里的银子——”
“全被这群听了你鬼话的‘干净人’翻出来充公了!”
“那李麻子烂穿肺叶、血痰堵喉,活活憋死的时候——你在场吗?!”
陈小七突然暴起,一把攥住陈三生满疔疮的手腕。
转向众弟子,声如裂帛。
“南城尸堆里爬出来的弟兄都给我站出来!让他们看看——”
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肋下未愈的紫黑色瘢痕,
“是饿三天肚子,还是浑身烂出蛆来再咽气?!”
几个弟子闻言颤抖着卷起裤腿,露出布满疟疾特有的玫瑰疹的皮肤;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飞一群啄食腐肉的乌鸦。
“我说过龙王托梦于我,告诉我应天城因水气淤堵,而浊气不散,长此以往,毕生大疫。”
“所以命令我,把城墙处的排水口的淤泥给挖开,让人洗清理自身沾染的污浊之气。”
陈小七环视众人,见无人应声,突然指向窗外高喊:“快看!龙王显灵了!他老人家都听见你们冤枉我——”
朝阳刺破云层,一道金光正好照在龙王像上。
神像左眼突然淌下一道水痕,马长老手中的铁胆“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那正是三日前他亲手为神像点睛的金箔位置。
众人惊惶跪拜时,陈小七却看向神龛暗处——
昨夜他用热酒浇过的青砖,此刻正蒸腾起氤氲水汽,那下面藏着他的酒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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