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里头,丐帮要开大会前,
那胡家那帮狗腿子和应天府的衙役们早猫在暗处盯梢,跟做贼似的。
这帮人藏得跟王八似的,脖子伸老长,生怕别人瞅不见?
这里边儿之中却有一人与旁人格格不入。
衙役甲叼着根草杆子,晃着膀子走街上,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儿,走两步还扭个花手。
那身官服穿他身上,活像偷来的——
要不是腰上挂着块快掉漆的腰牌,谁见了都得骂一句:
“这孙子哪儿冒出来的街溜子?”
要说这衙役甲,那可是应天府头号混子。
打小就靠一张嘴,东家蹭饭西家骗酒,愣是混成了官差。
宋府尹有一回拍他肩膀说要提拔他,他倒好,翘着二郎腿,嘬着牙花子说:
“大人呐,跟您掏心窝子,当差也就混个肚圆,街溜子才是咱正经事业!”
“您老非要我装正经,天天端着猫尿学人模狗样——”
呸地吐掉草杆子,“诶嘛这扯犊子活计,那咱还是麻溜儿提桶跑路吧!”
拐角那儿,衙役甲眯眼瞅见个鬼鬼祟祟的汉子。
哟呵,这缩头缩脑的德行还有这鞋子……胡家的狗?
他三步并两步蹿上去,啪地一巴掌拍人肩膀上:
“兄弟,搁这儿盯梢呢?”
“唰!”
那胡家亲卫的刀子差点接抵他喉咙上了。
我滴个乖乖,玩真的?
衙役甲却咧嘴一笑,慢悠悠拎起自个儿衣领:
“瞅清楚喽,正经衙役!虽说……”掸了掸衣裳上的灰,
“长得是磕碜了点儿。”
“铛——”
丐帮大会的钟声骤然响起,惊起树中飞鸟。
“兄弟,走着?”
手指捏开刀尖,不由分说把胳膊搭上胡家亲卫的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难以挣脱。
“松手!”
胡家亲卫正要发作,却听耳边传来低语:
“都是盯梢的么,何必较真?”
“明着搭伙总比暗地里互相提防强,你说是不?”
胡家亲卫闻言一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这就对了嘛!”
那人顺势揽着他往前走去,
“听说今天要选新帮主,咱哥俩正好凑个热闹。”
越靠近总舵,人群越是拥挤。
几个生面孔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在他们身上剐来剐去,
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默契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好家伙,这是掉进狼窝了!
衙役甲突然扯着嗓子喊:“兄台!今儿个一见如故,走,兄弟请你喝两盅!”
边说边掐了把对方胳膊。小声道:
“还愣着干啥?等死啊?配合点儿!”
俩人一路溜到两条街外的聚福楼,在三楼窗边望着不远处的丐帮,一边吃起了饭。
两杯酒咣当一碰。
“今儿个共患难……”
衙役甲仰脖子一口闷了,酒还没咽下去呢,就瞅见远处火光冲天。
得,动手了!
他给那惊魂未定的亲卫又满上一杯:
“拼命?那是大老爷们玩的把戏。咱哥俩啊……”
手指头敲敲桌子,
“得留着命喝酒呢!”
酒足饭饱,衙役甲却把剩菜剩饭仔细包好。
这小子搞啥名堂?
亲卫正纳闷呢,就见他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的,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躺着一个半身血渍的乞丐。
便把油纸包塞给个浑身是血的乞丐。
哦豁,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从这个死里逃生的乞丐口中知道了丐帮总部发生的事情——
丐帮被人血洗,三位长老和陈小七都下落不明。
二人都在酒足饭饱后得到了确切消息,临别时,
胡家亲卫看着这浪荡子走到巷口时,还回头咧嘴一笑:
“下回……”
声音混着远处的喊杀声飘过来,
“跟咱喝真的状元红!”
……
当天夜里,丐帮总坛烧得跟炭窑似的。
两份截然不同的密报,一份送进了胡家老爷的书房,一份摆在了宋府尹的案头——
谁也没注意,其中一份的边角上,还沾着点油渍和酒香……
【胡府书房】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胡惟庸疲惫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刚从宫中议事归来,连朝服都未及更换,紫袍玉带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便匆匆查阅起早已放在书案上的密折。
忽听得窗外裙裾窸窣,纱窗上投着的影子慌忙矮了半截。
“听壁角的功夫还不如你院里的狸猫。”
胡惟庸吹开茶沫,青瓷盖碗“叮”地一响,
“进来吧。”
胡襄儿推门时带进阵夜风,烛焰猛地一矮。
她却不似往日急着追问陈小七,反是规规矩矩福了一礼:
“父亲,丐帮群龙无首,咱们原定的计划...”
“咦?”
胡惟庸挑眉,茶盏悬在半空,
“不先问问你那小情郎死活?”
“亲卫密报说未见尸首。”
胡襄儿指尖绞着帕子,骨节发白却声线平稳,
既是被掳,对方必有所图...”
突然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
“女儿分得清轻重。”
“好!好!”
胡惟庸大笑,震得案上镇纸轻颤。
忽从袖中甩出本密折,“啪”地摊在案上:
“你且看这个——”
胡襄儿凑近时,闻见父亲袖中沉水香混着墨汁的涩味。
密折上朱批未干,陛下“查”字最后一捺力透纸背,像把出鞘的绣春刀。
“大都督府、刑部...”
胡惟庸指甲顺着名单划下,突然冷笑,
“连亲军都尉府都成了筛子。”
指尖在某处重重一点,
“你瞧这地道出口在哪儿?丐帮香堂!”
窗外更鼓传来,胡襄儿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影。
她突然伸手按住密折:“那陈小七...”
“死不了!”
胡惟庸突然拍案,惊得烛火乱晃,
“陈友谅旧部,元廷余孽,白莲教……”
“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看来陈小七身上的秘密不小啊。”
话音戛然而止,转头望向皇城方向。
胡襄儿顺着父亲视线望去,只见夜色如墨,却仿佛听见午门方向传来隐约的梆子声——
明日早朝的鼓,怕是要敲碎几顶乌纱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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