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药局院子里,二狗正领着几个后生仔往水井里下药包。
见陈小七带着个面生的姑娘进来,大伙儿都停下活计,抻着脖子往这边瞅。
“都别愣着,该干啥干啥。”
陈小七摆摆手,转头对云娘解释道:
“咱们往井水里搁苍术、雄黄这些药材,防着时疫顺着水流祸害人。”
原来在地牢那会儿,陈小七自个儿染了病,凭着身上症状就断定是霍乱。
晓得这病传得快,早早就琢磨出对策。
被救出来那阵,就托朱公子两头抓——既搞防疫,又备药材。
云娘凑到井沿边嗅了嗅,点头道:“是正经方子。”
九儿在岸上瞧着俩人说得热络,心里头直泛酸。
正不自在呢,忽见上游漂来些物事,顿时来了精神。
“七哥!上游漂下来好些翻肚皮的鱼!”
九儿跑得急,粗布面巾都被哈气打湿了。
几个小乞丐抄起竹竿就要去捞,叫陈小七一声喝住。
“先把麂皮手套戴上!”
他弯腰抓起地上摆着的手套扔过去,
“那霍乱弧菌...咳,我是说瘟虫,最爱藏在鱼鳃里!”
“阿鲁,你带人用生石灰把河滩给我铺三层!”
正在配药的云娘猛地抬头:“弧菌?可是《瘟疫论》里说的‘状如弯弓的戾气’?”
陈小七眼睛一亮,心说身边这位懂医理的姑娘要是能说通,往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忙解下腰间竹筒跑到井边:“云姐姐瞧仔细喽!”
他往竹筒口的薄膜上滴了井水,对着日头调整角度:
“这些比蛊虫小万倍的活物,游起来跟拉开的弓似的。”
阿鲁凑过来仔细一看,看到经过光折射后,那水珠里的密密麻麻不断乱动的细小影子。
吓得差点碰翻竹筒:“俺的亲娘!就是这些小东西把赵大爷折腾得跑茅房?”
“所以粪尿都得进石灰坑。”
陈小七拿树枝在地上划拉,
“粪→手→口→病,这叫粪口传病链。”
突然一拍脑门:“九儿,赶紧在茅厕边上挂几袋皂角水!”
云娘听得皱眉:“《瘟疫论》明说‘邪气自口鼻入’,你偏说是水传病”。
看到云娘有些生气的样子,陈小七不由得咧嘴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云姐姐,再看这个。”
陈小七把井水滴在琉璃片上,日头一照显出七彩光晕,
“水越浑虫豸越多,好比战场上尘土飞扬时最易中箭。”
这么一说云娘就明白了——
原来人吃东西时,不知不觉就把这些脏东西也咽下去了。
难怪老话说“病从口入”,她低声念叨着,手里的药碾子转得更快了。
九儿忍不住插嘴:“显摆什么!七哥当然知道。”
云娘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地转向九儿:“妹妹别生气,我只是......”
“谁是你妹妹!”九儿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陈小七干咳一声:“好了,咱们接着往下看。”
随后,她跟着陈小七在防疫中心转了一圈,不时提出些尖锐问题:
“为什么要把病人按症状轻重分开?”
“我师傅说,病气相通,轻症者反而能从重症者身上获得抗病之力。”
陈小七耐心解释:
“那是‘以毒攻毒’的老法子,风险太大。我们发现,隔离能有效控制疫病蔓延。”
“可那些轻症病人多可怜啊!”云娘眨着大眼睛,“一个人孤零零躺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九儿冷笑:“妇人之仁。”
云娘突然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香囊,塞到九儿手里:
“妹妹别总生气,伤肝。这个香囊能顺气解郁。”
九儿刚要拒绝,一股清雅的药香钻入鼻腔,让她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
云娘得意地笑了:“怎么样?茉莉花加陈皮,我特调的。”
陈小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云姐姐对药性很了解。”
“那当然!”云娘骄傲地昂起头,
“我三岁认药,五岁采药,七岁就能帮师傅炮制药材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陈大夫,其实我怀疑《天完衣典》中记载的天瘟就是最近流行的怪病。”
陈小七心头一震:“何以见得?J
云娘从怀中掏出那块黄布,指着上面一行小字
“天瘟者,初起如风寒,三日热不退,七日落齿发,是不是和现在的情况很像?
陈小七接过布片细看,眉头越皱越紧。九儿凑过来:“七哥,怎么了?”
“确实相似。”陈小七沉声道,“但这记载太简略,没有治疗方法。”
云娘神秘一笑:“所以我才要找到全本啊!”
她忽然凑近陈小七,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听说,陈帮主之前继承帮主时曾得过一本图册”
陈小七猛地后退一步,脸色骤变:“谁告诉你的?”
云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银铃乱响:“我、我只是听来治病的一位贵人说的......”
九儿一把拉开云娘:“你打听七哥家事做什么?”
云娘委屈地扁扁嘴:“我只是想帮忙......”
陈小七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那件事与《天完衣典》无关。云姑娘若真想帮忙,不如说说你那‘避瘟散’的方子。”
云娘眼睛一亮,立刻又活泼起来:
“避瘟散要用到七种药材,最关键是......”
她突然顿住,狡黠地眨眨眼,
“陈大夫先告诉我,您是怎么想到用日光和井水分组实验的?”
刚才云娘紧跟在陈小七身后,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药箱的铜扣。
那个关于日光实验的疑问在她心头盘旋了整整一路——
为何能想到用井水与阳光相佐来验证疫气?
这般精妙的方法,定是医门不传之秘。
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怕唐突了人家压箱底的本事。
陈小七闻言失笑,“你这是讨价还价?”
“互相学习嘛!”云娘晃着脑袋,银铃叮咚作响。
九儿翻了个白眼:“没规矩。”
陈小七却笑了:
“好。我发现不同地域的疫病轻重有别,怀疑与日照和水源有关,所以设计了这个实验。”
云娘拍手道:“聪明!我师傅说过,‘南瘴北旱,治病各半’。”她压低声音,
“其实避瘟散的关键在于......”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