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阿鲁慌慌张张跑进来:
“七哥!不好了,东村送来十几个病人,症状古怪!”
叮铃——叮铃——
云娘腰间的银铃随着她急促的动作响成一片,她飞快解下几个药囊,纤细的手指在系带上灵活翻飞:
“我带的药不多,但能救急!这些是...”
先别管什么药!陈小七一把按住她忙碌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阿鲁在一旁急得直搓手:“七哥,那些人脸色白得跟纸似的,有几个已经昏过去了!J
陈小七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院子里惊慌的众人,声音沉稳如钟:
“九儿,准备隔离区;阿鲁,去烧开水;云娘...”
他顿了顿,感觉到掌心里纤细的手腕轻轻一颤,“你跟紧我,别乱碰病人。”
云娘仰起脸,晨光在她眸子里映出琥珀色的光晕,她点头如捣蒜,银铃叮咚作响:
“我懂规矩!”
九儿站在身旁,看着云娘紧跟在陈小七身后,两人衣袖几乎相触。
她咬了咬下唇,酸溜溜地哼了一声,狠狠跺了跺脚才转身去准备隔离区。
防疫中心外头闹哄哄的,几辆牛车吱呀吱呀地拉来十几个病人。
打头那个后生已经昏死过去,嘴唇裂得跟旱地似的,脸上爬满吓人的紫红色斑点,
像是被人用朱砂笔点了一身。
“老天爷...”阿鲁倒吸一口凉气。
云娘“哎呀”一声,银铃跟着乱颤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牛车前,俯身检查那个昏迷的年轻人:
“这可比我在海边见的厉害多了!”
她麻利地解下腰间小葫芦,倒出几粒乌漆嘛黑的药丸,“快给他们含上,能吊住一口气。”
陈小七接过药丸在鼻尖一嗅,浓重的腥苦味直冲脑门:“羚羊角粉?”
“掺了三分犀角。”
云娘急得直跺脚,铃铛声碎了一地,
“这会儿还计较什么价钱!”
九儿在边上撇嘴,手里麻利地帮着分发药丸:“显摆你有钱是吧?”
“都别吵吵!”
陈小七一声喝住,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瞬间安静。
他转头快速吩咐:
“阿鲁带人把西厢房腾出来,九儿去煮绿豆甘草汤,云娘...”
他瞥见姑娘家腕子上叮当作响的银铃,你把那些铃铛摘了,吵得人心慌。
云娘吐吐舌头,三两下把银铃收进荷包。
正要跟上陈小七,却被九儿横插一杠挤到旁边:
“七哥,这病看着邪门,要不要先洒雄黄酒?”
“不急。”陈小七蹲下身,轻轻掰开一个病人的嘴,“先弄清楚...”
“是血枯症!”
云娘突然从人缝里钻出来,发梢扫过陈小七的侧脸,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我在闽浙一带见过,多是跑船的人得这个。”
她指着病人肿胀溃烂的牙龈,
“你瞧,这儿已经开始溃烂了,再拖下去会掉牙齿的。”
陈小七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后世说的坏血症么?
他暗骂自己糊涂,这年头老百姓哪讲究什么荤素搭配,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眼前这些病人面色青白,皮肤上的淤斑触目惊心,正是长期缺乏新鲜蔬果的症状。
“七哥!”阿鲁慌慌张张跑来,额头上一层细汗,“又有三辆牛车到村口了!”
云娘一听,急得直扯陈小七袖子:“得赶紧找新鲜果子!越酸越好!我师傅说...”
“橘子!”
陈小七猛地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风,
“九儿,带人去把地窖存的蜜橘全搬来!阿鲁,派人快马去西市买青杏!”
九儿瞪大眼睛:“七哥,这大热天的...”
“照做!”
陈小七罕见地发了火,转头对云娘解释时语气却缓了下来,
“我想起那位老道曾里提过,柑橘能治牙龈出血。”
云娘眼睛一亮,像是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子:
“对对对!我师傅还说海边的渔民吃酸橙子就能好...”
话没说完,突然有个病人抽搐起来,四肢剧烈抖动。她赶紧扑过去按住,
“来个人帮忙!把他嘴掰开,别咬着舌头!”
陈小七正要上前,九儿一把拽住他袖子:
“七哥当心!”自己却冲过去帮云娘。两个姑娘手忙脚乱地按住病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嚷:
“轻点儿!你想掐死他啊?”
“你行你来!”
“别动他胳膊!”
“你踩着衣带了!”
陈小七看着扭作一团的三人,突然笑出声来。阿鲁在一旁傻眼:
“七哥,您还笑得出来?”
“没事。”
陈小七抹了把脸,眼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去把熬药的砂锅都支起来吧,今晚有的忙了。”
西厢房很快被改造成临时病房。
陈小七一边指挥安置病人,一边询问送病人来的村民:
“这些人是一起的?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搓着手回答:都是修河堤的劳工,吃住都在工棚里。前些天还好好的,突然就
“他们平日吃什么?”
云娘插嘴问道,手里不停地将橘子剥开挤出汁水。
“还能吃啥?糙米饭配咸菜,偶尔有点鱼干。”
老汉叹气,“这天气...”
陈小七和云娘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长期单一饮食,缺乏新鲜蔬果,正是血枯症的诱因。
“七哥!”
九儿抱着满怀橘子冲进来,看到云娘凑在陈小七身边说话,脚步顿了顿,
“橘子都搬来了。”
“榨汁喂给症状重的。”
陈小七接过一个橘子,指尖沾上清甜的汁液,“轻症的让他们直接吃。”
云娘忽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酸橙膏,掺在水里给他们喝。”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很贵的,省着点用”
九儿撇撇嘴:“知道贵还拿出来?”
“九儿!
陈小七轻斥一声,转向云娘时声音柔和下来,“多谢,这些确实能救命。”
云娘摇摇头,耳边的碎发跟着晃动:
“师傅说过,药就是拿来救人的。”
她忽然压低声音,
“不过...这些恐怕不够。我看病人还会增加。”
陈小七眉头紧锁。
确实,地窖里的存货撑不了几天。
他沉思片刻,突然拍案而起:我去趟县衙!
现在?九儿惊呼。
“宫里肯定少不了柑橘。”陈小七说的再拽住阿鲁,“我们赶紧走,去应天府”
云娘突然拦住他:“等等!”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奇怪纹样的香囊,
“带上这个,县衙门口的人若是为难你,就给他们看这个。”
陈小七接过香囊,触手细腻,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古怪的符号:“这是...”
“我师傅的名帖。”云娘狡黠地眨眨眼,
“但凡生在江南一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不给我师傅面子的。
九儿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红,一把扯住陈小七另一只袖子:“七哥,我跟你去!”
“你留下照顾病人。”
陈小七轻轻挣开,将云娘的香囊塞进怀里,“云娘,你懂血枯症,跟我一起。”
云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绽放出明亮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在病房里清脆响起:“好!”
九儿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手里的橘子被她捏得汁水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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