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纳妾!”
“你死了这条心吧!”
“有何不可?隔壁顾相都抬了第十八房姬妾了,昨日刚从后门入府,我偌大一个承伯侯府就容不下一个妾?你这就是小肚鸡肠!陆淮,我这可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不需你这般好心!我已说了九回,不差这一回,记住,不纳!叶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把话就搁这!别说现下刚成婚不久,便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我这侯府只有一位女主人,更无姬妾,你就陪我此生耗死吧,哼!”说罢,陆淮便是拂袖扬长离去。
陆淮这家伙,每次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都成婚好些日子了,每次提纳妾一事都摆出一副恨不得把叶荷掐死的架势。
叶荷寻思着,自己这可是为了陆大将军的终身幸福着想,如此善解人意,怎地这般吃力不讨好!真是不可理喻!隔壁顾相每纳一次姬妾,顾相夫人都得好一阵闹腾,自己倒是不吵不闹,替夫君好生思量,反倒是招了嫌弃。
第一次提纳妾仪式,还是有日叶荷与陆淮回府时,正巧撞见那隔壁顾府第五房姬妾的轿子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抬进去,彼时叶荷直瞪着眼,揪住陆淮衣袖,拽住他,驻足查看,叶荷只觉得惊奇,按理说,堂堂一朝宰相,行事如此放浪,该被唾弃才是。而身旁的陆淮确实一副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的样子,叶荷突然猛地一拍脑袋,好似突然彻悟,难不成,陆淮这是等我开口提这事儿不成。
“陆淮,你说,我要不也给你纳个妾吧!”叶荷想着陆淮怕是也有这贼心,但奈何陆家家训在,自陆淮的曾曾曾祖父那辈起,陆家立了个不成文的家训,说是陆家人,做事做人都当一心一意,娶妻亦是。万不可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你放心,既是我提出的,我必不叫你在列祖列宗门前难做。”叶荷拍着胸脯,打包票。无非就是朝着祠堂的排位们多磕几个头罢了,为了他们老陆家的香火延续,想必先祖们也不会太多苛责。
谁知出乎叶荷意料,陆淮直接死死揪住她的后脖颈,恨恨说了句说了句,“叶荷,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强扭的瓜,它不甜,叶荷和陆淮都知此事,但偏偏硬要扭在一起。
叶荷不欢喜陆淮,但也说不上厌弃陆淮。自己虽未有心上人,但是也着实谈不上欢喜陆淮这厮,准确说,她好像也不懂得何谓欢喜。谁知一道御旨,直接将自己这刚刚及笈的黄花闺女许给了那刚征战回京、战功赫赫、风光霁月的陆将军。亦或是说,“戴罪立功”、发配西漠的陆小将军。
说起来也怪叶荷她爹户部尚书叶儒,是个没眼力见的,据其口述,那日皇帝把他急召入宫,说是有件天大的喜讯,结果堪堪进了宫才发现是给征战西漠凯旋的陆子期,也就是陆淮的庆功宴。叶尚书一见自己的得意门生打了胜仗,更是喜上眉梢,喝得上头,那是一个把酒言欢啊,那仗势,就差桃源结义了。
皇帝一看,这户部尚书和陆淮这感情如此深厚,一经思量,可不是么,那陆淮自幼丧失双亲,打小儿就跟着叶尚书学四书五经、学策论典论,那感情可不得亲如父子。当下就问了人家,“叶尚书,你看这陆淮如何?”
人也估摸着酒喝得脑子不够利索,大着舌头,说了十二个字,“人中豪杰,国之栋梁,可谓贤婿。”愣是把“可谓贤良”说成了“可谓贤婿”,真是喝酒误事,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皇帝一听,拍手叫好,当下拍板。“既如此,陆淮你也二十又一了,尚无贤内助,朕今日便给你指个婚吧,就叶尚书家嫡女叶荷吧,我记得皇后一直说这叶荷也是难得的温婉贤淑,惊才艳艳啊,朕虽未亲眼见过,但想来你们打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配你,甚好!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那日庆功宴,当今圣上大手一挥,定下两件事。一是陆淮接连两年有余在边关抵御外敌有功,更是击退敌军退回边线五百余里,赏其世袭承伯侯爵位。二是赐婚承伯侯陆淮与叶尚书独女叶荷,再添一喜。
不成想,陆淮那厮竟也承了这亲事。
于是乎,叶尚书就带着王德全与那御旨一道回了府邸,在马车上灌了些许醒酒汤,等其清醒过来,大事已定,已无转圜之余地。
见叶荷又是百般不愿意,只能一个劲儿的夸着陆淮的百般好处,说是打小儿便认识,知根知底,为父也甚是放心。最后更是说出了,“这圣上赐婚,爹也没法子拒了,现当下,要不咱就嫁了,爹信子期他为人,定会好生待你,你小时候不也挺喜欢子期的嘛!爹的乖乖哟,咱总不能为了一个婚事,和咱的项上人头过不去不是?”
“我年幼时,与他哪里交好了!起初来了咱家,天天耷拉个死鱼脸,没个好生气,是娘亲说他家里突遭变故,让我多担待点,好不容易把人哄着能说话,倒不如哑了呢!”
“你这丫头,怎这般说话!”叶儒听罢,仿若陷入回忆沉思,那段日子确实对年幼的陆淮格外难捱,又不免怜惜起来。尤其是今日,时隔五年,又见故人之子,叶儒不禁感叹,陆兄啊,子期长得颇有你当年的风姿。
叶儒还记得刚在殿前见到陆淮的样子,身姿挺拔,英气勃勃,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威严。不似小时候,现今的陆淮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如丹,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俊朗的轮廓。西漠的风沙也将他的肤色吹得黝黑。
“本来就是!三天两头,不是故意说话恼我,就是使唤我、欺负我。我是他的大丫鬟!”叶荷憋着嘴,不大情愿。
“此事已无转圜之地,圣上已开金口,为父对这桩婚事甚是满意,我也问过你母亲的意思,我们都无意见。”叶儒说罢,转身便走,软话硬话说了一通。叶荷不知道的是,何止无意见,叶儒和贺氏恨不得哪怕是入赘,也要成全这桩姻缘。
贺氏与陆淮的生母乃是手帕交,打小儿最是交好,两家更是交往甚密,自怀胎起,边总说要定下娃娃亲。安阳一战,陆淮年方十岁,丧父丧母,让叶氏夫妇也痛心无比,那一战中,虽胜却败,主帅先太子也薨去,天子震痛,哪怕处处透露着蹊跷,却也无暇追究,怨着老侯爷夫妇未能保全自己的儿子,多少也迁怒了陆淮,未加抚恤,也冷落了承伯侯府。
人走茶凉,圣上如此,更不提旁人。唯有叶氏夫妇,一直多加照拂陆淮,贺氏更是恨不得将其养在膝下,已告故人英魂。
听了叶儒的这番话,为了保住一整个尚书府的人头,叶荷也便不得已点了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毕竟成婚后大不了和离便是,但是抗旨那可是代价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