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锦然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羊皮纸。
鎏金烛台的光芒映照在上面。
她冷笑一声，腕间的九凤衔珠镯撞击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一个忠君爱国！杨卿家，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张羊皮纸被她狠狠地掷在杨斩月脚下，如同扔下一枚炸弹。
“锦衣卫密报，突厥可汗赫连巫歌亲笔书信，点名要程虎的项上人头，否则三日内屠城！”
陆炳站在一旁，瞳孔骤缩。
三日前，密探来报，程虎在被押解回京途中遭暗杀，如今看来，分明是突厥人的连环计！
先是假意求和，麻痹大周，再以屠城相威胁，逼迫武锦然交出程虎。
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赫连巫歌，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杨斩月慌忙跪行两步，叩首道：“陛下！臣请即刻将程虎押送玉门关，以解燃眉之急！”
“杨大人倒是心急。”
陆炳阴阳怪气地开口。
“只是不知这突厥蛮子要的是活人还是死人？若是送个活的程虎过去，岂不是资敌？到时候有了程虎，玉门关危矣，大周危矣！”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言语。
武锦然凤目微眯，目光扫过众人。
她何尝不知这是个两难之局？
杀程虎，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送活人，恐生变故，后患无穷。
城楼上的更漏滴答滴答，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众人的神经。
当第三声响起时，武锦然突然拂袖而起。
十二幅织金凤尾裙掠过丹墀，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她径自走向殿外。
“摆驾，诏狱！”
诏狱深处，阴冷潮湿，霉味混杂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程虎被粗大的铁链悬吊在刑架上。
三日前的箭伤还在渗血，伤口周围的腐肉与铁锈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忽然，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飘入鼻腔，程虎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微微转动。
“程将军受苦了。”
武锦然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如同冰锥般刺骨。
程虎勉强抬头，看到女帝一袭黑色金纹龙袍，站在他面前。
“朕来问你，可识得此物？”
武锦然摊开手掌，一枚晶莹剔透的蟠龙玉佩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程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臣…臣从未见过此物。”
程虎艰难地吞咽着口水，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死神的低语。
他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若见龙纹佩，抵死莫认。
武锦然笑了，那笑容却比寒冰更冷。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程虎肩上溃烂的箭伤，指尖沾染了令人作呕的脓血。
“将军可知，玉门关百姓为你，要在城楼悬尸谏君？”
程虎浑身剧震，铁链哗啦作响，他猛地挣扎起来，嘶哑着嗓子喊。
“陛下！罪臣愿往玉门关！”
武锦然却退后半步，鎏金护甲划过刑架，带起一串火星。
“不急。朕倒要看看，那些突厥蛮子敢不敢屠城。”
武锦然转身离去，黑色龙袍在身后翻滚，如同暗夜的波涛。
……
玉门关外，残阳如血。
陈柏一身黑色劲装，外罩狐裘大氅，端坐在山岗之上，俯瞰着远处的雄关。
凛冽的寒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黑色的战旗。
五百突厥精骑在山脚下演练阵型，马蹄翻飞，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动地。
“殿下，您的计策真是高明啊！”
张彪策马奔到陈柏身边，满脸堆笑，语气里满是谄媚。
“那武锦然果然不敢杀程将军，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陈柏脸上挂着笑意，眼神中却毫无波澜。
“她不是舍不得杀程虎，是怕寒了那些老东西的心。”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四岁那年，他被诬陷谋害太子，母妃为了救他，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终吐血而亡。
临终前，母妃将这枚玉佩交给他，告诉他，这是他身份的证明。
“柏儿，你要记住，你是大周的皇子，你的父亲，是大周的皇帝……”
母妃的话犹在耳边，可如今，他却站在了大周的对立面。
“报——”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而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殿下，京都密信！”
陈柏接过信件，展开细细阅读，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信上说，武锦然虽然迫于压力没有杀程虎，但却将他囚禁在诏狱之中，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好，好得很！”
陈柏将信件递给一旁的鄂尔多。
“让程姑娘写封血书，就说其兄伤重难行，求武锦然开恩，放他回乡。”
“殿下，这招是不是太狠了点？”
鄂尔多面露难色。
“那程姑娘对程将军一片赤诚，若是让她知道……”
“照我说的去做！”陈柏冷冷地打断了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当天夜里，一匹快马冲出玉门关，直奔京都而去。
第二天清晨，玉门关城楼上突然飘下一幅百丈白绫，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
“君要臣死！”
城楼下，百姓们议论纷纷，惊恐万状。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程将军……”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名身穿素衣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冲到城楼下，仰天悲呼：
“兄长！小妹来陪你了！”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一口吞了下去。
“心茹小姐！不要啊！”
人群中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纷纷上前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程心茹口吐鲜血，缓缓倒地，脸上却带着一抹解脱的微笑。
“兄长，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城楼之上，陈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武锦然，这只是开始！”
这一切自然都是陈柏做的戏，他要是就是让武锦然失去耐心。
只有这样，才能让程虎活着回来。
不然的话，一个废人也是人，到时候回来了再死和在京城死将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