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天还未亮，御书房里只有一豆烛火摇曳，映照着武锦然疲惫的面容。
她已经整整三日不曾合眼，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沙盘。
“陛下，该歇歇了。”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武锦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程虎怎么样了？”
“回陛下，程将军他……”
老宦官陆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昨夜呕血三次，太医说……说撑不过三日了。”
“砰！”
武锦然手中的朱砂笔应声而断，殷红的墨汁溅了她一身，宛如朵朵妖冶的彼岸花。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三日，整整三日了。
自从那封血书送进宫，程虎就陷入了昏迷。
太医说他心力交瘁，怒火攻心，可武锦然知道，他是被活活气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九个血淋淋的大字，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起三日前，当她将那枚从陈柏房中搜出的玉佩扔到程虎面前时。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不可能！这不可能！殿下他绝不会背叛大周，绝不会！”
可笑的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陈柏会做出这种事。
那个从小到大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皇子，那个被她一封诏书就送去突厥和亲的废物，怎么可能会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陛下，您怎么了？”
陆炳见武锦然脸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
武锦然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想起密探传来的消息，说陈柏在突厥王庭混得风生水起。
“呵呵，看来朕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子啊！”
“既然他这么喜欢突厥，那就让他永远留在那里吧！”
“传旨！”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案上的镇纸，狠狠地砸向沙盘。
“即刻押送程虎前往玉门关，着锦衣卫沿途护卫，一定要活着送到！”
“陛下，您这是……”
陆炳惊讶地看着武锦然，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朕要让逆子亲眼看看，背叛大周的下场！”
武锦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森冷。
陆炳不敢再多问，领命退下。
武锦然独自站在御书房中，看着窗外电闪雷鸣，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她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那是与陈柏那块一模一样的蟠龙佩，只是这块玉佩的背面，却刻着一道细小的暗纹。
陆炳离开后，立刻带着人马来到了诏狱。
来到程虎的牢房后，此刻这位曾经的威武大将军，现在却如同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他可是跟程虎一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
甚至说是生死兄弟也不为过。
“程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喃喃一句后，陆炳转过头去，吩咐道：“用最好的金疮药给程虎治疗，记住，一定要好好治疗，绝对不能让他死在路上！明白吗？”
“明白！”
下面的百户听到后，立刻单膝下跪。
押送程虎的囚车缓缓驶出京城，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极了垂死之人痛苦的呻吟。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迷蒙，更添了几分萧瑟。
随行的锦衣卫个个面无表情，仿佛这只是一趟普通的差事。
然而，队伍中不起眼的一辆马车里，却暗藏玄机。
陆炳的心腹正小心翼翼地为程虎处理伤口，上好的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抹。
“程将军，您可千万要撑住啊！！”那人一边包扎，一边低声安慰着。
程虎咳出一口血沫，虚弱地睁开眼。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咳咳……只是可惜，老子一世忠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男人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可他心里也清楚，程虎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全看接下来几天的造化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玉门关，一场暴雨正肆虐着。
陈柏的房间里，气氛却异常平静。
他正细致地擦拭着一柄锋利的长剑。
雨水敲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探子跪倒在地。
“殿下，程虎的车驾已经出京，正往玉门关方向而去！”
陈柏闻言，将手中的玉佩猛地掷入火盆之中。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玉佩，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对大周王朝最后的嘲讽。
“传令阿骨打！”
陈柏望着玉门关的方向。
“三日后寅时，我要看到城门大开，迎接程将军回归！”
探子领命而去，陈柏则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他自然不能让那些护送程虎的人好好回去，不然的话，那些人必死无疑。
所以劫囚是最好的方法！
三日后，玉门关外。
漫天黄沙飞舞，天地间一片昏暗。
一支突厥骑兵静静地潜伏在沙丘之后，为首的正是阿骨打。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阿骨打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今晚，咱们要干一票大的！！”
他身后的突厥士兵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突然，一个士兵指着远处惊呼。
“将军，你看！”
阿骨打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支押送囚车的队伍正缓缓朝着玉门关的方向而来。
队伍的规模并不大，只有七人，押送的囚车也只有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
“就这？我还以为有多少人呢！”
“兄弟们，给我冲！把那囚车抢过来！”
“杀啊！”
阿骨打一声怒吼，如同荒原上的野狼嚎叫，身后的突厥骑兵如潮水般涌出，马蹄声震天动地，卷起漫天黄沙，朝着那支押送队伍席卷而去。
押送队伍的锦衣卫虽然训练有素，但人数实在太少。
尽管他们拼尽全力试图反抗，但人数悬殊，突厥骑兵潮水般涌杀，眨眼间就将这支队伍吞没。刀光剑影的瞬间结束，余下的只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阿骨打拉住疾驰的战马，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囚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