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策的靴底碾过那片青竹叶时，指尖还残留着玉玺碎片的凉意。
雾气裹着松木香漫过来，他望着雾中突然冒出的飞檐角楼，喉结动了动——方才分明是片焦土，此刻却连石缝里都钻出了青苔，石板路上爬满暗金色符文，像活物般缓缓流动。
“好个第二重试炼。”他低笑一声，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这柄剑还是前日诸葛亮用精铁矿打的，剑柄缠着麻绳，此刻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
“迷雾何须问出处，天下英雄共争锋！”
清越的吟诗声撞破雾幕。
陆天策转头，见李白正站在十步外的老槐树下，广袖被风掀起半角，仰头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月亮。
他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几滴清酒溅在青石板上，“滋”地冒起一串细烟——原来那石板竟是温的。
“李学士好雅兴。”陆天策挑眉，心里却松了半分。
李白这性子，越是危险越要吟诗作对，倒像根定风针。
果然，周围原本紧绷的士卒们闻言都松了肩，有个年轻小兵甚至挠着头笑：“这诗听着比军歌带劲！”
“天下英雄？”陆天策重复最后一句，目光扫过地面流动的符文。
那些暗金纹路在李白的脚步声里突然亮了亮，组成三个箭头形状，分别指向东、南、西三个方向。
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要碰到符文，又猛地缩回——方才离得近了，竟闻到股焦糊味，像被雷劈过的枯枝。
“主公看！”田单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火攻专家正蹲在块凸起的石板前，指甲盖刮着石面，“这里有刻痕，像是古篆。”他抬头时，眉骨上沾了点石粉，“‘三钥启轮，错一即焚’——莫不是要找三把钥匙？”
陆天策的瞳孔缩了缩。
他想起试炼前老者说的“真正的轮回”，又摸了摸怀里的玉玺碎片。
这碎片自迷雾起就没再发烫，反而像块冰，贴着心口跳得急促，“三钥...倒合了荧惑顺轨的三爻卦象。”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既然大家都盯着这片森林，那咱们就用它做点文章。”
“田单去东边，李学士往南，我往西。”他指了指三个箭头，“找着钥匙就敲三声铜哨——记住，别碰任何发光的石头。”说着从腰间解下三个铜哨，分别抛给两人。
田单接住时，铜哨在他粗糙的掌心撞出轻响；李白则捏着哨子晃了晃，突然凑近陆天策耳边：“村长大人可别迷路，这林子的雾，比长安的酒还能醉人。”
陆天策被他喷了满脸酒气，哭笑不得：“要不是有李大诗人‘吟诗导航’，我早该在第一重试炼里撞墙了。”
三人分头不过半柱香，陆天策的靴底就踢到了块温热的石头。
那石头半埋在青苔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凑近看竟能看见内里有团幽蓝火焰——和方才符文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蹲下身，刚要伸手，脚边的石板突然“咔”地裂开条缝，涌出的热气裹着硫磺味直扑面门。
“糟了！”陆天策向后跳开，却见那石头“嗡”地浮起三寸，周围的雾气骤然凝结成火舌，“噼啪”舔向他的衣角。
他摸出腰间短刀去挑石头，刀锋刚碰到石面就“滋”地冒起白烟——这石头竟是活的！
“火来！”
熟悉的暴喝混着风声炸响。
田单从雾里冲出来，手里的火折子甩得火星四溅。
他矮身滚到陆天策脚边，火折子往石缝里一塞——那石缝涌出的热气本是催火的，此刻却被火折子引着，腾起半人高的火墙，反向卷向那些雾气凝成的火舌。
“火攻要顺气！”田单吼着，额头渗出细汗，“这雾里的火是阴火，得用阳火冲！”他摸出腰间的油囊甩向火墙，油珠溅在火上，火势顿时暴涨，阴火被压得节节败退，最后“嘶”地一声消散，连那浮起的石头都“噗”地落回地面。
陆天策扯了扯被烧出洞的衣角，弯腰捡起那块石头。
石头此刻凉了，内里的幽蓝火焰也熄了，露出刻在底部的“乾”字——第一把钥匙。
他拍了拍田单的肩，后者的粗布短打已经被汗水浸透，“田单兄弟，您这火攻技术，比书里写的还妙。”
“主公过奖。”田单挠了挠头，突然竖起耳朵，“您听——”
雾深处传来极轻的马蹄声，像是无数细针在敲鼓膜。
陆天策的脸色骤变，他握紧手里的钥匙，能感觉到碎片在怀里发烫，和方才的凉意判若两物。
“先回集合点。”他扯着两人往雾里跑，“这第二重试炼...怕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顺利过关。”
马蹄声越来越近，混着某种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极了汉尼拔的甲士们磨剑的动静。
陆天策跑过老槐树时，瞥见树洞里有团红光——那是李白的酒葫芦。
他刚要喊，身后的雾突然被撕开道口子，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
“走！”他推着田单往前跑，余光看见雾中闪过银甲的反光。
这次，怕是不止试炼这么简单了。
陆天策的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田单的粗布短打被雾气浸得透凉，两人撞进老槐树下时，正看见李白倚着树干擦酒葫芦，月光从雾隙漏下，在他掌心那枚刻着“坤”字的钥匙上淌出银边。
“李学士好雅兴，躲这儿藏私呢？”陆天策扶着树干喘气，怀里的玉玺碎片烫得几乎要穿透衣襟——这是他第三次感觉到碎片的异常，前两次分别在第一重试炼破阵时和发现暗金符文的瞬间。
他盯着李白掌心的钥匙，突然注意到对方广袖下露出半截焦黑的衣角，“您这是和阴火较上劲了？”
李白甩了甩酒葫芦，酒液溅在“坤”字钥匙上，竟腾起细小的金雾：“南边有个石潭，潭心浮着块冰魄石，我拿酒浇它——你猜怎么着？这石头偏爱吃酒，喝够了就自己蹦出来现字。”他说着把钥匙塞进陆天策手里，指尖在对方掌心重重一按，“但我往回走时，听见东边有铁器刮擦声——不是甲士的刀，是……”
“是汉尼拔的青铜连弩机簧。”田单突然插话，他蹲在地上用刀尖划拉着潮湿的苔藓，“我在火攻营见过那东西，上弦时会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像嚼豆子。”他抬起头，额角的石粉被汗水冲成道灰线，“现在这声音就在西北方，离咱们最多半里地。”
陆天策的手指在钥匙上摩挲，“乾”“坤”两字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
他突然想起试炼前老者的话：“三钥对应天地人，错一即焚——但焚的未必是钥匙。”目光扫过田单腰间挂着的油囊，又落在李白酒葫芦上凝结的水珠，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田单，把你油囊里的桐油倒一半在那块假石头上。”他指了指方才被阴火灼烧过的琥珀色石头——此刻那石头表面的幽蓝火焰虽熄，内里却还泛着若有若无的光，“李学士，您用诗里的‘金樽清酒斗十千’，往石头缝里浇半葫芦酒。”
李白挑眉：“陆村长这是要变戏法？”
“变戏法总得有道具。”陆天策从怀里摸出块普通青石板，用短刀在底面刻了个歪歪扭扭的“震”字，又把真钥匙“乾”“坤”塞进贴身暗袋，“汉尼拔要钥匙，曹操要制衡汉尼拔，咱们要的是时间。”他把假钥匙“震”往田单手里一塞，“你带着假钥匙往东北跑，专挑有光的石头撞——阴火喜欢这些，能引着甲士追你。”
田单捏了捏假钥匙，突然咧嘴笑：“主公这招，像极了当年田单火牛阵里的假牛角。”他把油囊往假钥匙上一浇，桐油顺着刻痕往下淌，“我跑半里就摔一跤，让钥匙‘滚’进石缝——他们抠钥匙的功夫，够咱们绕到试炼阵眼了。”
“好兄弟。”陆天策拍了拍他后背，转身对李白道，“李学士跟我走，咱们抄西边的竹径——那地方石板凉，阴火烧不起来。”他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传来连弩上弦的脆响，像一串被踩碎的冰珠。
“走！”陆天策拽着李白往竹径里钻，竹叶刮得脸生疼。
他能听见身后田单故意弄出的动静：踢飞的石子、粗重的喘息、还有那声刻意拔高的“主公小心”——这戏码足够让追兵相信，拿假钥匙的是“重要人物”。
果然，半柱香后，竹径外传来甲士的呼喝：“追那个拿油囊的！钥匙在他那儿！”陆天策贴着竹壁站定，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雾里的风声。
李白突然轻笑：“村长大人这谎撒得妙——桐油混着酒气，连阴火都得被迷了眼。”
“迷的不是阴火，是人心。”陆天策摸了摸暗袋里的钥匙，“汉尼拔要证明自己比曹操强，曹操要证明汉尼拔离了他玩不转——咱们给他们个共同目标，他们就顾不上拆穿小把戏了。”
话音刚落，竹径尽头的雾气突然被撕开道口子。
来者穿玄色大氅，腰间玉珏相撞的轻响比甲士的刀鸣更冷。
曹操负手而立，眉峰下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尖，扫过陆天策的暗袋时，指尖在玉珏上轻轻一叩：“陆村长，你以为用块刻字的青石板，就能骗得过我的望气术？”
陆天策的后背抵上竹壁，却笑得像见着老熟人：“曹兄这是来讨茶喝的？我记得您从前在许都，最爱喝松针茶——”他指了指李白的酒葫芦，“李学士的酒比茶烈，要不先垫垫？”
曹操的眉峰动了动，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腔调说话。
他目光扫过李白腰间摇晃的酒葫芦，又落在陆天策染了青苔的靴底——那是方才跑过湿滑石板留下的痕迹，“你让田单引开汉尼拔的甲士，自己带着真钥匙往阵眼去。”他顿了顿，玉珏在掌心转了个圈，“但你算漏了一件事：这试炼场的雾，是我让气象组调的。”
陆天策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方才石板上流动的暗金符文——那些符文的走向，确实和曹操在游戏论坛里炫耀过的“五行聚气阵”有几分相似。
“不过……”曹操突然笑了，那笑像春冰初融，带着几分玩味儿，“我也厌了给他人作嫁衣。汉尼拔那小子总说‘没有我，你们赢不了试炼’——”他的指尖虚点向西北方，那里传来甲士的怒吼和连弩的轰鸣，“不如咱们做笔买卖：你我各退一步，等他撞得头破血流，再坐下来分果子。”
陆天策盯着曹操眼底跳动的光——那不是野心，是久居高位者对“可控局面”的贪念。
他突然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从李白手里拿过酒葫芦抛过去：“松针茶改清酒，曹兄可还喝？”
曹操接住酒葫芦，拔开塞子嗅了嗅，喉结动了动：“你倒是会挑时候。”他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淌进大氅，“记住了，这是看在你那套‘敌人互殴我捡便宜’的份上——”他把酒葫芦抛回，转身时大氅扫落一片竹叶，“半个时辰后，我让雾散三成。”
竹叶打着旋儿落在陆天策脚边时，西北方的喊杀声突然弱了。
陆天策摸出怀里的玉玺碎片，这次它没发烫，反而渗出丝丝凉意，像在回应某种共鸣。
李白望着曹操消失的方向，突然吟道：“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他冲陆天策挤了挤眼，“不过现在多了个‘陆’。”
“先别高兴太早。”陆天策拽着李白往阵眼方向跑，“曹操要的是‘可控’，汉尼拔要的是‘征服’，咱们要的……”他摸了摸暗袋里的两把钥匙，“是让他们都以为自己拿到了想要的。”
等两人跑到试炼阵眼时，雾果然散了三成。
月光下，第三把钥匙“震”正安静地躺在阵眼石台上，表面浮着层淡金色的光——原来田单的假钥匙引开的不仅是甲士，还让真钥匙的封印自动解除了。
陆天策刚要伸手，天空突然响起机械合成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警告！第三重试炼即将开启，当前存活阵营：陆天策、曹操、汉尼拔。请于三日内抵达‘轮回之核’，逾期者抹杀。”
声音消失后，风卷着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阵眼石台围成座孤岛。
陆天策望着被雾气重新笼罩的森林，又看了看手里的三把钥匙，突然转身对李白道：“去把田单喊回来，再让诸葛亮把新制的地图拿出来——”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石台上的“震”字，“第三重试炼，咱们得换个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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