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了……”
少女阴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推开门,刺眼的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阵冷风吹过,冻得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了外衣。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却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
种在门前的几株植物只是一个劲地长着绿叶,连花也没有开,简直在说这个春天糟透了。
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那些绿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些植物似乎也在抗拒着什么,拒绝绽放,拒绝生长,仿佛这片土地被诅咒了一样。
视线移回门内,母亲仍在操劳家务,她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擦拭着灶台,对于自己却连一点关心也没有。
这倒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母亲一直都很累,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趴在灶台上清洗吧,会弄脏衣服的。
“哈……”
叹了口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也只能把这些话咽下去。
少女拖着疲惫的身体,越过引水沟,向着村里走去。
脚下的泥土依旧泥泞,但路上却没有一个脚印。
她低着头,避开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房屋,仿佛每一扇紧闭的门后都藏着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路过老约翰家的烟囱时,那里没有飘出白烟,也没有甜甜的麦香味,烟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一座墓碑。
少女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
然而,没走多远,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路旁的草丛里,躺着一块覆盖着厚厚苔藓的白色石头。那石头形状怪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过,表面凹凸不平,苔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少女盯着它,眼睛一眨不眨。
“真奇怪……”
她低声呢喃,蹲下身,伸手去触碰那块石头。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苔藓柔软而湿润,像是某种活物的皮肤。
她轻轻抚摸着,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伤的生命。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她轻声问,“是不是也觉得很冷?”
石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她的手指在表面游走。
“你也觉得这个春天糟透了吧?”
她笑了笑,手指停在石头的“头部”,轻轻拍了拍,“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忽然,少女发现石头的缝隙间露出了一截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拨开苔藓,一阵刺鼻的味道突然钻入她的鼻腔,像是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脑子。
身体猛地一颤,眼前的石头突然扭曲变形,随着那层苔藓逐渐褪去,那块石头也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只狗,或者曾经是一只狗。
它的身体已经腐烂得几乎看不出原形,只剩下几根白骨从黑色的皮毛中刺出,蛆虫在空洞的眼窝里蠕动。
“不,不对……”
她拼命否定着,可扑面而来的尸臭味像是无数只鬼手死死抓住了她的心脏。
踉跄着后退几步,脚下一滑,她重重地摔在了泥泞的地上,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低头一看,只见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泥水和腐烂的碎肉。
胃里一阵翻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想要逃离这片地狱般的景象。
“逃……快逃……”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泥泞的土路在她的脚下飞溅,泥水沾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毫不在意。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座教堂,那座位于村子最高处的建筑。
只要到达那里,只要到达那里自己就会从这个噩梦中醒来……,没错,这一定是个噩梦!
路旁的房屋在她眼前飞速掠过,每一扇门都紧闭着,每一扇窗都漆黑一片。
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那些房子里曾经住着谁,现在又变成了什么。
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村民们的笑声,那些熟悉的声音如今却变得尖锐而刺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
“这都是梦,这都是梦……”
她疯了似得地呢喃着,可那声音实在太过弱小,消失在了空旷的村庄里。
少女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急促,但目光始终死死盯着那座教堂,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终于,她跑到了教堂前。
高大的木门紧闭着,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板,手掌传来阵阵刺痛,但门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开门……求求你,开门!”她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少女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门,直到手掌红肿,直到指节渗出血丝,但那扇门依旧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身体顺着门滑落,跪在了地上。
“不,不对!”
少女沉重地喘息着,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被封印起来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啊……”
痛苦地低号着,少女终于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骗了!
“不管是那个薇薇安,还是神父,全都是骗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嘶吼,手指深深抠进门缝,指甲断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那是某天清晨发生的事了。
因为成功控制住了村子里的怪病,神父必须返回上级教会汇报情况,当时的少女还天真地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但仔细想来,时间太巧了不是吗?
简直就像是早有预谋一样,趁着事情还没败露的空隙,一个人消失,把他们留下来等死。
就算之后有人察觉了异样前来调查,也可以用疾病复发为理由搪塞过去,毕竟这里是个偏远的小村子,拿来当借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还有那个雷古利斯小姐,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脸,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盲目相信她的话而戴的面具吧?
自己居然心甘情愿地当了他人的傀儡,给村民们喝下了剧毒。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村民们喝下“解药”时的笑容,那些信任的眼神如今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进她的心脏。
她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无声的尖叫和低语,但那些声音却从她的心底涌出,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双手曾经调配出所谓的“解药”,如今却沾满了村民们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事到如今,道歉还有用吗?
少女不知道,她只能用疯狂的呓语来维持自我。
“你为什么要道歉?”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的心底响起,那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低语。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环顾四周,但教堂里空无一人。
“看看这个村子吧。”
声音继续说道,“它地处偏远,资源匮乏,甚至连最基本的药物都得不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教会,他们可曾在意过你们的死活?他们只会把这里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落,任由你们自生自灭。”
“可村民们是因为我才——”少女拼命摇着头,想要将声音从脑袋里甩出去。
不论如何,杀死了所有村民的凶手正是自己,这是唯一且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的行为不过是推倒了最后一个多米诺骨牌。”
那个声音却依旧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真正导致这一切的根源,是这个朽烂的王国。看看那些商人吧,他们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将药品和粮食的价格抬到天价,只为了填满自己的口袋。村民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却连一剂救命的药都买不起!”
“还有那些贵族,他们沉迷于宗教的虚妄,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祈祷和仪式上,却对人民的苦难视而不见。他们用华丽的教堂和空洞的誓言麻痹自己,却从未真正为这片土地做过什么。”
“以及……,你们所谓的王室。他们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却从未关心过边境村庄的死活。他们的战争耗尽了国库,他们的贪婪榨干了人民的血汗。而你们,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被牺牲。”
少女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个声音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她心中的愤怒。
“你说得对……”
她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这一切的根源,是他们……是他们的贪婪,是他们的虚伪,是他们的漠视!”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不公平,那我就亲手毁灭它。”
她低声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向着非人倾斜而去。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仿佛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语气里满是欣慰,“你终于明白了……但仅仅明白是不够的。你需要力量,需要足以颠覆这一切的力量。”
“我可以给你力量。”
那个声音仿佛从她的心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给你足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颤抖的力量。只要你愿意与我签订契约,你的怒火和憎恨将化为毁灭的火焰,焚烧这个腐朽的王国。”
少女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村民们倒下的画面,浮现出神父和薇薇安虚伪的笑容,浮现出那些贵族和王室漠然的眼神。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像是要将这一切都撕碎。
“我……我愿意。”她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坚定。
“很好,”声音笑了,低沉而愉悦,“那么,契约成立。”
突然,少女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从她的脚底涌上来,像是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血管。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她的眼睛逐渐变得血红,瞳孔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去吧,”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去释放你的怒火,去焚烧这个腐朽的世界。让那些漠视你的人付出代价,让那些虚伪的人感受痛苦。”
少女的嘴角扬起一抹扭曲的笑容,她迈出教堂的大门,脚步轻盈而疯狂,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她的目标不是改变这个世界,也不是拯救那些无辜的人。
她只是想要将心中无处宣泄的怒火和憎恨全部释放出去,让那些曾经漠视她、利用她的人感受痛苦。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一丝善念,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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