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尼德霍格摧毁熔铁城已经过去了数日，塞弗鲁斯和亚伦两大王国接连遭受重创，各国纷纷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率先行动起来的是统御东部王国的格雷福斯家族。
黄金大公凯利雷斯·格雷福斯正向各国发出邀请——他希望组建一支联军实现屠龙壮举，任何敢于加入这支军队的勇士将获得几世子孙都挥霍不尽的财富。
此言一出，四海沸腾。
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富，没有人不会心动，可问题在于如何才能杀死一头龙？.
人造的武器是绝对无法刺穿龙鳞的。
想要杀死一头巨龙，就必须使用由非人之物铸就的神兵，或是运用更高规格的力量。
前者虽然困难，但还算是有办法能实现，而后者则是天方夜谭。
目前已知的传奇神兵总共有三件。
千年教国萨托斯授予勇者的绯红圣剑，位于精灵国菲雅莉思核心腹地的秘仪之杖，以及早已沉入南方深海的基恩王国国宝——幽深宝冠。
勇者已经在前往东部王国的路上，圣剑自然不必担心，至于秘仪之杖……
精灵们一向厌恶人类，想要让他们乖乖交出此等神器当然是不可能。
可如果，当然只是如果，用武力征服他们不就好了？
要知道精灵奴隶在人类社会价格……
言尽于此。
总之，一场战争开始了。
至于目标，当然不会是巨龙。
……
晨风村，作为菲雅莉思诸多村落中最靠近东边的地方，这里的黎明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一些。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树冠时，细碎的金色光斑便会在晶石路面上跳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本地工匠卡德正背着一大包工具走在路上，他被光晃得眼睛生疼，只好用手半遮住眼睛往前走。
他不是精灵，这一点从他的外形上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矮人。
“三十二年，我在这儿住了三十二年。”卡德喃喃着，“怎么今天这路就这么刺眼睛。”
卡德嘟囔着踢开一颗碍事的石子，突然觉得脚下的晶石路面震颤起来。
一队精灵骑兵快马飞过，差点将卡德撞倒。
“嘿！长耳朵，你没长眼睛吗！”卡德骂骂咧咧地稳住身子，冲着远去的骑兵狠狠啐了一口。
“这帮长耳朵，整天就知道骑着马横冲直撞。”
转过街角，晨风村的集市已经热闹起来。
精灵商人们摆出各种精致的商品：闪烁着微光的魔法饰品、用晨露滋养的草药、薄如蝉翼的丝绸。
卡德粗壮的身影在这些纤细优雅的精灵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没有人对他投以异样的眼光——至少现在没有了。
“卡德大师！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
年轻的精灵女孩莉拉从她的草药摊后探出头，金色的长发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您今天来得比平时晚了些。”
“被一队不长眼的骑兵耽误了。”卡德哼了一声，但还是停下脚步，“上次给你家打的炉子还好用吗？”
“好多了！她说那是她用过最趁手的炉子。”莉拉笑着说，“妈妈还说，您要是精灵，肯定会被选进王庭做御用工匠。”
卡德哈哈大笑，胡子随着笑声抖动。
“哈哈哈哈，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喜欢呆在小地方。”他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心里却涌起一丝暖意。
三十二年前他刚到这里时，可没这么友善的对话。
那时候，晨风村的精灵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矮人充满戒备。
精灵和矮人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两个种族在审美、工艺甚至时间观念上都大相径庭。
卡德记得自己花了整整五年，才让第一个精灵顾客走进他的铁匠铺。
而现在，他的铁匠铺门口已经挂上了精灵文字写的招牌——卡德精工。
这是村长亲自题的字，算是官方认可了卡德作为晨风村一员的身份。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熟悉的金属气味和余热扑面而来。
卡德深吸一口气，放下工具包，走到锻造台前，检查昨晚留下的工作。
“今天该修莱文家的犁头了。”
他自言自语，走向角落堆放订单的木箱，“还有村口那家精灵小子的铁锅。”
工作台旁的火炉还冷着，卡德熟练地生起火，火星噼啪作响。
他拿起铁锤时，手掌与木柄的触感如此熟悉，仿佛这锤子是他手臂的延伸。
但当他举起锤子时，手臂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就像每次他想起那些铸造剑与铠甲的日子。
“冷静点，卡德。”他对自己说，“那些都过去了。”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很快充满了整个铁匠铺。
卡德全神贯注地工作着，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消失在浓密的胡须中。
火炉渐渐热了起来，卡德将莱文家的破犁头放入火中加热。
铁块渐渐变红，就像——像战场上流淌的血。
卡德猛地摇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真该死，怎么今天老是胡思乱想的。”
“卡德！我的犁头修好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精灵莱文站在那里，银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故作神秘。
“正在修，急什么，反正你也只会让你家那小子去干活吧？”卡德头也不抬地回答，“给我再等一会儿。”
卡德将烧红的犁头夹出，铁锤精准地落在变形处，火星四溅中，扭曲的金属逐渐恢复平整。
他一边锤打一边斜眼瞥向莱文，“老东西，你儿子又把犁头撞石头上了？”
“是田里新长的树根。”
莱文慢悠悠地踱到工作台旁，枯瘦的手指抚过墙上挂着的农具，“你打的锄头用了十几年都没坏，我还打算传给曾曾曾曾曾曾孙呢。”
“你这老东西，搁这儿显摆啥呢？！”
炉火映照着卡德泛红的鼻头，他故意把锤声敲得更响。
“我就喜欢一个人呆着，怎么了？”
莱文笑了笑，“呵呵，只怕你想一个人呆着，有的人不这么想——”
这时，莉拉提着藤篮推门而入。
“妈妈让我送些薄荷茶来。”她踮脚取下挂在横梁上的铜壶，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己家。
莱文朝着卡德耸耸肩，仿佛在说你看。
“放，放着吧。”卡德尴尬地加重了几下锤头，“辛苦了。”
莉拉将铜壶挂在炉火旁的铁钩上，薄荷的清香很快在铁匠铺内弥漫开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卡德正在修复的犁头“卡德大师，您的手艺真是神奇。”
卡德的锤子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火星溅落在皮围裙上。
“哪有什么魔法。”他粗声回答，“不过是熟能生巧。”
莱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就不久留了。”
卡德皱起眉头，看着莱文摇摇晃晃地走出铁匠铺。
“这老东西……”
卡德嘟囔着，眼睛却忍不住望向莉拉。
莉拉正踮着脚尖整理架子上的工具，阳光透过她金色的发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卡德放下锤子，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上的烧痕。
莉拉似乎察觉到了卡德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莞尔一笑。
那笑容纯净得让卡德的心猛地一缩。
他急忙低头，假装整理工具。
“卡德大师，我想……”
莉拉一边擦拭着架子上的灰尘，一边说，“您也该考虑考虑之后的事情了吧？”
卡德的胡子抖了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炉火噼啪作响，铜壶里的薄荷茶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
莉拉轻盈地取下茶壶，为卡德倒了一杯。
“您最近总是咳嗽，妈妈说薄荷茶可以润润嗓子。”
卡德接过茶杯，粗糙的手指与精致的瓷杯形成鲜明对比。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带着一丝清凉的甜意。
卡德知道自己配不上莉拉，可偏偏她就像迷上了自己一样。
她跟着自己只会浪费青春。
就算是精灵，那也是在浪费青春！
卡德将茶杯重重放在工作台上，瓷杯与金属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听着，丫头，别整天往我这里跑。”他故意板起脸，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团，“我这里是干重活的，万一伤着你可不好。”
莉拉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我想大师是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卡德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定要自己把话说透了？
“大师，您看！”
莉拉突然从篮子里捧出个木匣，“我给您做了个护腕。”
卡德瞪着那个精致的木匣，喉结上下滚动。
匣子里躺着一副皮质护腕，内侧绣着细密的精灵符文，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这这，在也太贵重了...”
“您就收下吧。”莉拉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跟着莱文先生学了整整半年呢，他说您打铁时火星总往手腕上溅...”
卡德的手指悬在护腕上方，迟迟不敢触碰。
莉拉抓起护腕直接套在卡德手腕上，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您看，正合适。”
她纤细的手指划过皮质绑带，系扣时指节不小心蹭到卡德的手腕。
老矮人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手，却听见“咔嗒”一声——护腕严丝合缝地扣住了。
铁匠铺陷入诡异的寂静。
卡德盯着护腕上微微发亮的符文，喉头滚动了几下。
莉拉突然踮起脚尖，在矮人长满胡须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我明天会还来的。”她提起空篮子跑向门口，金发在阳光中划出一道流光。
橡木门开合间，集市喧嚣声浪短暂涌入又消失。
卡德在沉默了许久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夕阳将晶石路面染成血色，卡德用力合拢铁匠铺的橡木门，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这扇门也得找时间修修了。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护腕，完美贴合着他粗糙的皮肤。
街道上零星几个精灵行色匆匆。
卡德眯起眼睛望向村口——早晨那队骑兵就是从那个方向消失的。
“奇怪……”他嘟囔着，往常这个时候，巡逻队早该回来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就一个？”
卡德的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一匹白马踉跄着冲进村庄，马背上的骑士半趴着，左肩插着半截断箭，鲜血顺着银甲缝隙滴落。
“敌袭，人类...”
骑士刚喊出这几个字，便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卡德一个箭步冲上前，接住了坠落的精灵。
他认出了这张年轻的面孔——是常在莉拉草药摊前徘徊的巡逻队新兵艾尔文。
“小子！醒醒！”卡德拍打着艾尔文苍白的脸颊。
“快……快去告诉大家，逃！”艾尔文拼尽最后力气，死死攥着卡德的衣领。
卡德感到怀中年轻的躯体突然绷直，随后像断弦的弓般松弛下来，他轻轻合上艾尔文的眼帘，抬头却看见村民们正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最先赶到的是莱文，老精灵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触碰艾尔文染血的胸甲。
“我们和人类之间和平共处了千年，为何今日...”
“没时间愣着了，莱文！”卡德一声暴喝，惊醒了呆滞的人群，“马上带着所有人撤离出去，拿得动武器的和我一起去村口设防！”
话音未落，一颗燃烧的巨石撕裂黄昏的天空，呼啸着砸向晨风村的中央广场。
“躲起来！所有人快找地方躲起来！”
卡德嘶吼着，声音却被爆炸声完全淹没。
巨石击中广场中央的喷泉，花岗岩雕塑在瞬间化为齑粉，冲击波将周围摊位掀翻在地。
卡德被气浪掀了个趔趄，碎石如雨点般砸在他的皮围裙上。
“大伙儿，还好吗？”
没有回答，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卡德了愣，随后赶紧爬起身，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晶石路面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珠，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喷泉原址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深坑，几截焦黑的肢体散落在坑边，还在微微抽搐。
而这仅仅是人类发起的第一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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