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身而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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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管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濒死的惊恐:“他们…他们手持盖着教皇殿金印的搜查令!当众宣称,接到确凿线报,指控我们拍卖行近期非法收购并藏匿了一块来源不明、涉及重大恶性案件的珍贵魂骨!就是…就是这块残影狼魂骨!勒令我们立刻交出魂骨和所有相关交易账簿记录,无条件配合调查!态度蛮横至极!萨拉斯那老匹夫,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搜查令,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我们…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住,也不敢硬拦啊!”

古榕枯槁的眼窝中,两点幽冷的魂火骤然爆燃,一股冰寒刺骨、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密室内的温度骤降:“哼!武魂殿输不起,想明抢了?!真当我七宝琉璃宗是泥捏的?!风致,让老夫去会会这群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骨叔且慢!”宁风致猛地抬手,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属于顶尖智者的冷静瞬间回归。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高速运转。

“萨拉斯手持教皇令,以分殿主教身份,打着官方调查、追查赃物的旗号前来!我们若强硬对抗,当众冲突,正中其下怀!而且,想必他们来此不仅仅只是追查魂骨那么简单。他们就是要逼我们动手,把水彻底搅浑,将矛盾公开化、扩大化!一旦被他们坐实了‘非法藏匿、抗拒执法’的罪名,不仅拍卖行声誉尽毁,更会累及整个宗门!后续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穷追猛打!”

而且……

武魂殿与上三宗之间的恩怨,早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如果被武魂殿知道,七宝琉璃宗的宗主和两大封号斗罗都在这里,而宗内的只不过是一个替身,那么,宗门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李管事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目光扫过虾仁时,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想起什么,急忙尖声补充道:“宗主!还有!还有一个关键!这位虾仁公子…他…他就是这块魂骨的原主啊!拍卖行的核心账册和公证处留存的契约副本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就在一个月,是虾仁公子亲自携带此物,以七十万金魂币的价格卖给我们拍卖会的!”

李管事的话,如同撕裂厚重乌云的闪电!

“不。”虾仁眯了眯眼睛,看了眼线下的局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而后轻声笑道:“我并没有卖给拍卖行,仅仅只是委托拍卖行进行拍卖的。至于委托书……”

剩下的话语无需多言,能掌管一个拍卖行的人,不会是庸才。虾仁话落,他眼中爆闪出一抹精光。

“自然,公子委托我们拍卖行拍卖,所有流程手续都是齐全的,只不过之前没有联系到公子没办法亲手交付,现在有公子您亲手签署的委托书、有您的魂力印记烙印、有第三方公证!完全合规合法!武魂殿要指控我们非法藏匿来源不明的赃物?可这魂骨,它本身就是虾仁公子的私有财产!他只是委托我们代为拍卖!所有权清晰无比!他们凭什么说我们藏匿?!”

下一刻,他迅速从魂导器中取出纸笔,放在了虾仁面前。

虾仁执笔,而后转着圈望着宁风致,意思再明显不过。

宁风致眼中那深沉的阴霾骤然被驱散,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亮起的星辰!他猛地看向虾仁,之前的愠怒和无奈瞬间被一种绝处逢生的锐利和掌控全局的智慧所取代!

“贤侄!”宁风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原来此物本就是你所有?!天意!此乃天意!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

“来了。”虾仁心中暗道,提笔在各种文件上写下大名,而后烙印下魂力印记,最后说道:“我在索托城会停留一段时间,我需要拍卖行帮我收集魂兽,无论生死,我都会以市场价高一成的价格进行收购,如何?”

宁风致点了点头,替拍卖行拍板决定了。这件事他们本来就不亏,而且现在还要麻烦人家。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自然可以,局势豁然开朗!武魂殿的目标是魂骨,但他们手中所谓的‘线报’和‘证据’,根本无法直接证明这块魂骨与之前的风波有关。魂骨是你个人合法所有,委托给拍卖行寄售,交易流程无懈可击!拍卖行有契约义务保护委托人的隐私和财产安全,但…如果委托人决定亲自取回自己的物品,或者决定将其直接交付给……事先约定的接收人,拍卖行自然无权干涉,更无需向武魂殿解释委托人的去向和意图!”

宁风致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恳切,但更多的是不容拒绝的宗主威严,牢牢锁定虾仁:“贤侄!眼下能破此死局,且能安全将此物送达雷霆冕下手中的人,非你莫属!天斗皇家学院此次由教委首席梦神机阁下亲率,玉元震(雷霆斗罗)冕下作为特邀顾问,独孤博(毒斗罗)冕下亦随行指导!他们正率队在索托城大斗魂场进行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的赛前集训!这块魂骨,本就是计划中要交付给雷霆冕下,作为天斗帝国皇室此次仗义出手、牵制武魂殿的谢礼!”

“武魂殿的人堵死了前门,我们的人无论谁带着魂骨出去,都会被他们像疯狗一样盯死,百口莫辩!但贤侄你不同!”宁风致字字如钉,敲在要害处,“第一,你是魂骨无可争议、有据可查的真正主人!取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第二,武魂殿此次火力集中在我们拍卖行和魂骨‘赃物’属性上,对你个人的关注度相对较低(至少明面上如此)!第三,你与天斗皇家学院素无瓜葛,由你将此物送去,合情合理,最能避开武魂殿的耳目和那套烦人的程序!”

宁风致站起身,双手郑重地将那块依旧散发着幽冷锋锐气息的魂骨,再次推到虾仁面前:“贤侄,此物完璧归赵!烦请你即刻动身,前往大斗魂场,将它亲手交予雷霆斗罗玉元震冕下!此举,既是物归原主,亦是履行你我之前的默契,更是解我拍卖行、解我七宝琉璃宗当下燃眉之急!七宝琉璃宗上下,必感念贤侄高义!荣荣那边…我自会安抚。”他将“物归原主”和“燃眉之急”咬得极重,将一桩充满风险的护送任务,包装得顺理成章,甚至成了虾仁的责任。

剑斗罗那如同出鞘利刃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子,老夫护你离开拍卖行范围,保你踏上索托城主道。但踏入大斗魂场之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那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的眼线比林子里的鸟还多,我们的人,不宜再露面,免得节外生枝。”

虾仁心中如同明镜。宁风致的算计他洞若观火——将他推出去当挡箭牌、信使,同时彻底撇清七宝琉璃宗与此事的关系。

但他此刻,确已身处漩涡中心,别无选择。

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武魂殿大兵压境,七宝琉璃宗被逼到墙角,宗主和两大封号斗罗都在这里,自己“魂骨原主”的身份已被点明。一旦魂骨在拍卖行被搜出,宁风致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声称自己委托的是赃物,将一切祸水引向他!

洗清嫌疑的唯一方法,就是证明自己对魂骨的合法所有权和处置权——亲自送还雷霆斗罗,便是最有力、最直接的证明!

天斗皇家学院?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学府了吧?那里面的天才,说不定也会是气运钟爱者呢?更何况,当初自己出星斗大森林时,似乎遇到过一名自称天斗皇家学院的学生,似乎,当时还闹了些不愉快。

至于魂骨,庚金之体锤炼至极致,肉身便是最强的神兵!真要魂骨,也绝不会是刺客类型的,他的体质,决定了他走强攻系这一条路将无比强大。

这块魂骨的技能(残影突刺)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可能干扰他自身力量的纯粹性。

心念电转,利弊权衡只在刹那。虾仁不再有丝毫犹豫,伸手稳稳接过了那块入手冰凉、隐隐传来锋锐抗拒感的魂骨。庚金之力在体内自然流转,如同无形的熔炉,那试图侵入的残影狼魂骨气息瞬间被消融、镇压。

“宁宗主言重了。”虾仁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此物本为我所有,取回并决定交付何人,是我的权利和自由。既然雷霆冕下在斗魂场,我这便走一趟。”他刻意强调了“权利和自由”,划清界限。

古榕微微颔首,枯瘦的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飘向密室一侧墙壁。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幽暗向下的通道。

“跟上。”沙哑的声音传来。虾仁没有丝毫拖沓,身影一闪,没入黑暗之中,厚重的墙壁在他身后悄然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宁风致看着暗门关闭,脸上的凝重并未完全消散。他转向面如土色的李管事,语速极快地下令:“立刻!准备一份虾仁寄售魂骨的完整证明副本!关键信息——尤其是接收方信息——做模糊处理!如果武魂殿强闯搜查…就把这份东西摔到萨拉斯脸上!咬死一点:魂骨已被原委托人虾仁依约取回,去向是其个人隐私,拍卖行无权过问,更不知情!”

“是!宗主!”李管事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密室内只剩下宁风致一人。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索托城喧嚣的街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窗外阳光正好,他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荣荣那边…该如何安抚?

索托城大斗魂场,如同一个永远在咆哮的钢铁巨兽,吞吐着沸腾的人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魂技碰撞的爆鸣声、金币的叮当声、还有汗水和狂热交织的气息,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血脉贲张的声浪热流,冲击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

虾仁如同一滴融入江河的水,悄无声息地汇入汹涌的人潮。他步履沉稳,每一步落下,庚金之体那奇特的沉重感仿佛让地面都微微承重,却又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体内流转的力量,让他如同包裹在无形金属中的存在,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喧嚣与混乱。骨斗罗的气息在他踏入斗魂场外围主干道时,便如同融入阴影般彻底消失。

凭借宁风致提供的模糊信息(“天斗皇家学院专属贵宾休息区”),虾仁在斗魂场庞大复杂的内部结构中快速穿行。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精密雷达,扫描着周围的魂力波动。

很快,在一条相对僻静、由两队身着天斗皇家学院制服、神情肃穆的魂尊守卫把守的通道尽头,他捕捉到了目标——数股强大的魂力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汇聚在一个宽敞的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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