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直播时,弹幕都在问素描本上错乱的颜色。
王怡情用刮刀敲了敲怀表:“今日教学:如何把事故现场画成艺术品。”
镜头忽然扫到陈程敷着面膜溜进画室,他拎着碎裂的玉珏晃悠:“王老师,这算不算'宁为玉碎'?”
许婷笑嘻嘻地夺走玉珏,对着直播间镜头:“家人们!这是程哥定情信物!现在拍下送同款面膜!”
陈程突然握住王怡情正调色的手,在直播镜头前将钴蓝色抹上她锁骨:“这才叫信物。”
他指尖划过她颈侧动脉,“像不像《暗涌》里凶手标记猎物?”
警报器突然在片场炸响,灯光架剧烈摇晃。
王怡情下意识护住陈程后脑,却发现只是马导测试爆破装置。陈程就势将下巴搁在她肩窝:“这么紧张我啊?”呼出的热气染红她耳尖。
“当年在ICU玻璃外...”
“到你戏份了陈程!”场务的吼声打断未尽之言。王怡情攥紧怀表,没看见陈程眼底转瞬即逝的痛楚。
---
王怡情蜷缩在酒店飘窗的绒毯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铜质怀表。
她又想起白天陈程说的 ICU外,自己上一世只记得是任齐在门口望眼欲穿,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念着她的名字。
为何,陈程也提及?
莫非,真如阿婷说的那般,错乱的时空和错乱的人物关系?
她回神,冰凉的金属表面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辉,隐约可见刻痕斑驳的德文——
“Zeit ist kein Fluss(时间不是河流)”
那时,他正被威亚吊在半空,却偏过头冲她挑了挑眉,仿佛早知她会伸手端详。
此刻怀表的齿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咔嗒、咔嗒,像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她突然想起前世——任齐一身黑衣站在葬礼角落,将同款怀表轻轻放进她的骨灰盒。
金属撞击陶瓷的脆响,成了她意识消散前最后的记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的蓝光刺破黑暗。
陈程发来一张片场星空图,深蓝天幕下,他举着剧组的老式煤油灯,火光在瞳孔里跳成两簇星子。
【你相信时空重叠吗?我总觉得见过这幕】。
王怡情猛地攥紧怀表。
记忆如潮水涌进脑海!
是的,前世她躺在ICU时,知名演员陈程作为医疗剧男主来医院体验生活,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有羁绊,至少在她看来。
她记得陈程隔着玻璃窗举着场记板,板子上潦草写着“早日康复“。
却在导演喊卡后,突然用指尖在雾气氤氲的玻璃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
可以是爱心,但偏偏,是蝴蝶…
此刻照片里的煤油灯,与那日他提着的探病花篮里的小夜灯,诡异地重合了。
“叮——“特别提示音撕裂沉默。任齐的对话框突然弹出:【小心高处坠物】。
她几乎是本能地后仰,后背撞上飘窗软垫的瞬间,窗外传来金属断裂的尖啸。
三米高的灯光架轰然倒塌,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下凝成冰晶般的弧光,有几粒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悲鸣。
“你怎么知道?“她指尖发抖,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
对方秒回:【直觉】。
任齐附带一张三十秒前拍摄的纽约夜景——帝国大厦顶层的霓虹故障般闪烁,最终定格成血红的“QING“。
他想她了…
最近看她直播间总是出神,感觉像是有心事了,还有直播间经常冒泡的那个男演员叫什么陈程,烦人的很。
但,任齐又觉得王怡情动心了,可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怡情看着视频,那恰如ICU监控屏上她最后的心跳曲线。
直觉…直觉告诉她,去找他!
王怡情抓起速写本赤脚冲出门。走廊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在转角撞见清洁推车。
金属桶翻倒的巨响中,她瞥见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睡裙肩带滑落,锁骨处还沾着昨夜作画时的钴蓝色颜料,像条幽蓝的溪流蜿蜒进阴影里。
影视城的巷弄在午夜化作水泥迷宫。
她踩着青石板疾奔,未束的长发扫过墙头垂落的凌霄花,惊起几只夜栖的麻雀。
转过第三个弯道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陈程的古装假发浸透人造血浆,正倚着斑驳砖墙点烟。
火星明灭间,他广袖下的腕骨白得晃眼。
“大半夜cos女鬼?”
他笑着用袖口擦她额角的汗。
丝绸掠过皮肤的触感让她颤了颤,那衣袖上绣着暗纹鹤影,与她那一世最后幅画里的鹤竟有九分相似。
她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是不是也……“
爆破组在此刻点燃夜戏用的烟花。
金红火树在头顶炸开,陈程在漫天光雨里低头,唇擦过她颤抖的睫毛,吻去沾在上面的磷粉:“也什么?“
掌心怀表突然发烫。
多次穿越时空给陈程的身体也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这块怀表,恰是他穿越的工具。
所以王怡情将它塞回他手中时,他踉跄着按住太阳穴。
两人相扣着手。
前世记忆如淬毒匕首刺入王怡情的脑海——太平间惨白的灯光下,他偷溜进来,把怀表塞进她僵直的手心。
护士的脚步声逼近时,他红着眼扯断表链,金属扣在瓷砖上弹跳的脆响,与此刻烟花残骸坠地的声音完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