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前的早上,
沈霖正在屋里看爷爷给他的《琼圃菜谱》,发现第三十七页折角处多了行褪色的铅笔字。
“樟茶鸭需用百年柏木熏制,老秦头的柏木林曾救过我一命。”
墨迹边缘晕着浅灰的茶渍,像片枯槁的落叶。
“樟茶鸭?老秦头?大赛评委么......”
正当沈霖在回忆这两者的联系时。
范统抱着瓦罐撞开木门,“老沈,决赛场地发通知了!你可以好好准备了。”
他后颈沾着片桂花,说话时罐子晃得叮咚响。
“决赛居然在省烹饪协会,那地方我听说过,场地挺大的,很多大型的美食比赛都在那里办过。光冷库就有三个......”
“还有,这个,是强哥让我带给你的,也不知道是啥。”
沈霖的指尖停在爷爷的《琼圃菜谱》里的“老秦头”三个字上。
在范统来之前,沈霖拿着手机在网上搜了下这个烹饪协会的老会长。
老会长姓秦,全名秦柏年,正是复赛时最后时刻落座的银发老人。
他想起秦会长吃‘雨打芭蕉’时湿润的眼眶,想起那串让他夺冠的95.8分。
这个数字,恰好是爷爷笔记提到樟茶鸭的时间。
正想着呢,手机在供桌上震动起来。
陈伟强发来段模糊的视频:视频里疤脸男站在巷口,正将一袋东西塞进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
车牌被泥巴糊住,唯有后保险杠上有道月牙形凹痕,像被斩骨刀砍过的痕迹。
“小霖,有人看见他在食材市场买工业烧碱——就是我让范统带给你的那个。”
陈伟强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
“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们初赛和复赛的那个事,不是那么简单。而且我感觉这次决赛,应该有些阴谋的味道。”
范统带来的老瓦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块布盖在上面,似乎为了遮盖里面危险的东西。
沈霖掀开盖着瓦罐的布时,闻到丝若有若无的碱味——和复赛那天酸败的老卤不同,这次的异味藏在卤料包的缝隙里,像条潜伏的蛇。
“这...就是强哥说的烧碱?”
他捏起粒花椒,看见表面附着层极细的白色粉末,指尖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响。
范统举着不知道那里掏出来的放大镜凑过来:“老沈!这是强哥说的烧碱?”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我表哥在电镀厂干过,这东西具有强腐蚀性,要是加进我们的菜里......怕是要闹出人命!”
“老沈,这次,我们怕是卷入了了不得的事情里。”
窗子突然吱呀作响,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进窗台,恰好落在桌上的照片前。
照片里沈霖的父亲穿着蓝布围裙,笑得那样明亮,仿佛一直在陪着沈霖。
“老范,这比赛,我们经历了初赛、复赛,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决赛了。柏树村的乡亲们,还有那些关心我们的人,都在关注我们。不管会发生什么,我想,我都会坚持比完。”
沈霖转身望向墙角的柏木蒸笼。
那是爷爷用秦柏年送的柏木做的,蒸包子时会透出松脂香。
他忽然想起复赛时秦会长的红汗巾——和奶奶围裙下露出的边角一模一样,都是蓝底白花的土布,这种料子,现在只有川渝老镇上的染坊才会织。
“老范,别慌。我们先去找下强哥,看看他怎么说。”
沈霖话音落下,骑着电动车和范统一起去县城陈伟强家。
下午一点,两人到了陈伟强家的巷子口。
沈霖将蓝布围裙往腰间紧了紧,柏木蒸笼的提手硌着掌心,范统抱着瓦罐跟在身后,罐口的布角被热风掀起,露出里面暗褐色的卤料包。
“老沈,你说强哥住的这地儿咋这么偏,他这些年应该也不少挣吧?”
范统的皮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泥点爬上裤腿。
“去年我来过这片区,听说以前是国营酒厂的职工楼,后来厂子黄了,住这儿的不是老头就是租户。”
沈霖没搭话,目光落在巷子尽头那栋红砖楼。
那栋楼墙上钉着块褪色的木牌,“罗汉路33号”的漆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酒厂家属院”的旧痕。
三楼右数第二间的窗户开着,竹帘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隐约可见窗台上的仙人掌。
叩门声惊飞了窗沿的麻雀,沈霖的指尖触到门板上的铁环,凉得沁人。
这扇门该是刷过红漆的,如今却斑驳得像块风干的腊肉。
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铁链滑动的轻响,陈伟强的脸从门缝里挤出来,胡茬剃得发青,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像被人揍了两拳的熊猫眼。
“小霖,你们来了?快进来吧,空调开了半小时,屋里还跟蒸笼似的。”
他拽着沈霖的手腕往屋里扯,力道大得让范统踉跄半步,瓦罐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三点钟有辆冷链车进食材市场,我让人盯着呢,这会儿安全。”
强哥这屋子呈狭长的L型,外间摆着张折叠桌,桌上摊着各种瓶瓶罐罐。
装着白色粉末的玻璃罐、贴着“工业级”标签的塑料袋,还有几袋拆开的卤料包,八角与桂皮的香气里混着股若有若无的碱味。
“强哥,复赛完以后,这几天你在弄啥呢?整这么一大堆。”
范统忍不住皱眉,抱着瓦罐凑上去看了看,瓦罐差点从怀里滑出去。
“范统!可别碰那些玩意儿。”
陈伟强关上窗,将竹帘重新拉严。
“左边那袋是我今早从‘熟人’那儿弄来的‘加料卤料’,掺了烧碱的。”
他拉开抽屉,掏出个透明培养皿,里面躺着半截注射器。
“这是在复赛场地后厨捡的,针头里的残留液体......你们闻闻。”
沈霖凑近嗅了嗅,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种混合着肉蔻香的酸腐味,和复赛时老卤发酸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是...”
范统的喉结上下滚动,后知后觉地退到窗边。
不小心碰翻了窗台上的搪瓷缸,哗啦一声,里面的茶叶渣洒了满地。
“额,抱歉,强哥。我刚刚走神了。”
范统抱歉的看着陈伟强。
“复赛的时候,你们的老卤被人做了手脚。”
陈伟强从冰箱里拿出三罐冰镇汽水,拉环声像子弹上膛。
“我事后查了监控,初赛时你们的黄冰糖被人破坏,而复赛当天有人摸进后厨,在老卤罐附近晃了三分十七秒。”
他拧开汽水灌了两口,喉结滚动时,锁骨下方的新月形疤痕跟着起伏。
“那孙子戴着手套,监控拍不清脸,但走路姿势......和疤脸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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