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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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陈伟强说着自己发现的事情,窗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三个人同时望向楼下。

巷口停着辆银灰色面包车,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腕。

沈霖的目光落在车门下方的凹痕上,形状像片被踩扁的银杏叶,和冷库监控里那辆黑色轿车的后保险杠凹痕竟有七分相似。

“是他们,他们换了辆车盯梢。”

陈伟强将汽水罐重重按在桌上,凝成的水珠顺着罐身滑进卤料包。

“从初赛到现在,这伙人就没断过小动作。初赛结束后,我们这些拿了名次的人,都被重点关注上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但是我就是初赛后,感觉有些生人经常出现在我家附近。你们也知道,我住这地方,酒厂的老房子了,基本也没人来了。这里住着的都是些酒厂老人了,哪会那么巧合,在比赛以后,经常出现一些生人。”

“强哥,他们为啥这么针对我们?就因为秦老会长给了个高分?”

范统的脸涨得通红。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掀开瓦罐上的布,“强哥,你让我带给老沈这罐卤料......是不是加了东西的?里面真有烧碱吗?”

陈伟强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试管,里面装着淡紫色的液体。

用镊子夹起粒花椒,浸入液体中,原本棕红色的花椒瞬间泛起白色絮状物,像被扔进了沸水里的棉花。

“这是自制的检测剂,遇碱变絮。你们再看这个......”

他抖开另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碾碎的卤料颗粒。

“这里面掺的不是普通烧碱,是‘速溶型’工业碱,遇水三秒溶解,半分钟就能让老卤发苦,根本查不出来。”

沈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秦老会长复赛时湿润的眼眶,想起父亲照片里蓝布围裙上的针脚,突然伸手抓起桌上的卤料包,哗啦一声倒在折叠桌上。

深褐色的颗粒间,果然夹杂着许多细小的晶体,在透过竹帘的阳光里泛着冷光,像撒在咖啡里的碎玻璃。

“他们想毁的不是我们,是秦老会长。”

沈霖的声音低沉下来。

“1995年,秦老会长刚上任就整顿比赛风气,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当时有个参赛选手往樟茶鸭熏料里掺桐木粉,被秦老会长当场识破,那人怀恨在心,放火烧了他视如珍宝的柏木林。”他摸出奶奶给的风干柏木,木头表面的“1995.8”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那个选手......就是现在的疤脸男,刘建军的爷爷。”

“老沈,你咋知道这些?”

范统猛地抬头。

“之前奶奶给我看的旧报纸。”

沈霖将报纸复印件摊在桌上,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秦柏年攥着话筒,身后穿蓝布围裙的爷爷正愤怒地指着评委席。

“当年我爷爷是参赛者代表,和秦老会长一起揭露黑幕,结果决赛时,我爷爷......被诬陷收受贿赂,再也没能站上灶台。”

陈伟强突然起身,从五斗柜里抽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调查报告。

“2003年,秦老会长在后厨抓偷换食材的小工,事后被人从背后推下楼梯,腰椎粉碎性骨折。”

“2008年,他的柏木林在离奇失火,烧得只剩焦木......”

他的手指划过调查报告。

“这些事,都发生在刘建军爷爷出狱后。”

听到这些,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

范统感觉后背的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吓的。

沈霖拿起那块风干柏木,放在鼻尖轻嗅,松脂香里混着微弱的焦味,像被岁月烤焦的记忆。“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让米其林评委在决赛时尝到‘变质’的老卤,借此攻击秦老会长‘包庇参赛者’,彻底毁掉他的清誉。而我们......只是他复仇的棋子。”

“老沈,强哥,那我们咋办?决赛场地那么大,他们想动手脚太容易了!”

范统的声音里带了颤音。

“要不咱找秦老会长摊牌,让他提前防备?”

“来不及了。”

陈伟强敲了敲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一点四十五分。

“决赛食材三点钟准时入库,所有容器都会贴封条,根本没机会检查。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霖的帆布包上。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每次动手脚都能避开监控?”

“强哥,你是说......”

沈霖猛地抬头,与陈伟强对视。

对方眼里有种复杂的光,像藏在深潭里的石头。

范统突然一拍大腿:“我表哥之前在电镀厂干过,他给我说,工业烧碱遇水会剧烈放热并形成强碱性溶液!要是我们能在封库前检测食材......”

“没那么简单。”

陈伟强拉开窗帘一角,指着远处驶来的冷链车。

“他们用的是‘缓释型’包装,烧碱颗粒被明胶包裹,常温下三天都不会融化。就算现在开箱检查,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霖沉默片刻,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柏木蒸笼,掀开笼盖:“那我们就不用他们的食材。”

他的手指抚过蒸笼内侧的木纹,“爷爷留下的柏木蒸笼,能蒸出松脂香的包子。秦老会长送的风干柏木,足够熏制十只樟茶鸭。如果我在决赛时......”

“用传统柏木熏制对抗工业碱?”

陈伟强挑眉,“想法不错,但评委席离灶台足有二十米,香味能飘过去吗?”

“能。”

沈霖摸出陈伟强给的检测剂,倒了几滴在蒸笼底部。

“只要在蒸箱里加这个,蒸汽就会带着碱性中和剂,顺着通风管道扩散。刘建军他们想让评委闻到异味,我们就用柏木香盖住所有阴谋。”

“老沈,你是说......用蒸气当‘解药’?”

范统眨眨眼。

“不止。”

沈霖又拿出块纱布,浸在检测剂里。

“决赛时,我会把这块纱布放在评委席的花瓶里。刘建军的‘毒气’从通风口出来,首先会经过纱布,到时候......”

他嘴角扬起冷笑,“他们的阴谋,会让自己灰飞烟灭。”

“小霖,范统,你们把衣服换下来,穿这个。”

陈伟强突然站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件黑色T恤扔给沈霖。

“刘建军的人认识你们的行头,从现在起,别让人看出你们是厨师。”

他又塞给范统顶棒球帽。

“强哥,你为啥这么帮我们?你跟秦老会长......是不是认识?”

范统看着手里的帽子,突然想起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陈伟强走到窗边,竹帘的阴影在他脸上织出网状的纹路。

“2003年那场意外,本来我在现场,目击了一切。”

他掀起T恤下摆,露出后腰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帮人本来要把我们都置于死地。但是秦老会长推开我,自己却发生了意外。他推开我的时候,我看清了推他的人——后颈有块刀疤,像条断了尾巴的鱼。”

沈霖的瞳孔骤缩。

那正是疤脸男的特征。

范统手里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白色标签,上面印着“川渝烹饪学院2005届”的字样。

“我当年是秦老会长的学生,本来该参加2005年的全国大赛......可惜没机会了。”

陈伟强弯腰捡起帽子,手指摩挲着标签。

窗外传来冷链车卸货的轰鸣,沈霖看了眼时间,两点十五分。

“该行动了。老范,你去盯着冷链车入库,重点看三号冷库的封条。强哥,你有决赛场地的通风图纸吗?我需要知道评委席的通风口位置。”

他将检测剂装进保温瓶,塞进帆布包。

“图纸在这儿。”

陈伟强从抽屉里抽出张泛黄的蓝图,摊在桌上。

“评委席正上方是17号通风口,连接后厨的蒸汽管道。你们看这里......”

他用红笔圈出管道交汇处。

“这里有个检修口,下午两点半到三点,管道会暂停运行,是安装中和剂的最佳时机。”

范统咽了口唾沫:“强哥,可那是监控盲区,万一被抓住......”

“所以需要这个。”

陈伟强举起个微型摄像头。

“伪装成火警报警器,能覆盖检修口周围五米范围。你们负责安装中和剂,我在这儿实时监控,一有动静就通知你们。”

“决赛时,我会在蒸箱里同时蒸制柏木熏鸭和中和剂纱布。当蒸汽升起的那一刻,他们所有的阴谋都会暴露在阳光下。”

沈霖将蓝图折好塞进裤兜,柏木蒸笼的提手已经被掌心焐出温度。

他看向窗外,蝉鸣声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天边泛起层薄薄的乌云。

“而刘建军和他爷爷......会为之前的事情,付出代价。”

陈伟强突然握住沈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等比赛结束,去找秦老会长,他书柜第三层有个红皮笔记本,里面记着1995年黑幕的全部证据。”

他松开手,从脖子上扯下枚钥匙,“这是仓库的钥匙,里面有你爷爷当年的参赛笔记。”

范统接过钥匙,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强哥,你呢?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还有别的事。”

陈伟强望向窗外的冷链车,嘴角扯出抹冷笑。

“比如,去会会那位‘熟人’,问问他烧碱生意做得怎么样。”

午后两点三十分。

沈霖和范统站在决赛场地后厨的通风管道检修口前。

范统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手里的保温瓶贴着大腿,像揣着颗炸弹。

沈霖套着黑色T恤,蓝布围裙藏在衣服里,柏木蒸笼的提手从帆布包侧兜露出半截,像截随时准备出鞘的刀。

“老沈,你说强哥这会儿在哪儿?”

范统的声音里带着紧张。

“不会出啥岔子吧?”

“他比我们更想对付他们。”

沈霖摸出微型摄像头,对准检修口上方的墙面。

“记得吗?他冰箱里的冻包子,用的是我爷爷菜谱里的‘松针蒸法’。有些味道,是永远不会被烧掉的。”

检修口的铁锈在指尖簌簌掉落,沈霖深吸一口气,柏木的香气混着管道里的陈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远处传来冷链车驶离的轰鸣,范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两点五十八分,离食材封库还有两分钟。

“动手。”

沈霖轻声说,同时按下摄像头的开关。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凝结着经年的油垢,像块被反复煎过的老腊肉。

沈霖摸出保温瓶,将浸满检测剂的纱布塞进通风口管道交汇处,范统则掏出小瓶中和剂,沿着管道内壁均匀涂抹。

当他们退到检修口时,远处传来食材仓库封箱的巨响,正好是三点整。

“老沈,搞定了。”

范统摘下帽子,擦了把汗。

“现在就等决赛开始了。”

沈霖没说话,目光落在手腕上的手表——表盘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今早陈伟强塞给他的。

“1995年8月15日,我在救过个男孩,他后颈有块月牙形的胎记。那孩子现在姓陈,在酒厂家属院外面的筒子楼下卖包子。”

通风管道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

沈霖摸出柏木吊坠,吊坠背面的刻字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想起陈伟强后颈的疤痕,想起秦老会长红汗巾上的盘花,突然明白过来。

有些缘分,就像深埋地下的柏木根,终将在某个时刻,长出新的枝叶。

“走吧。”

他拍拍范统的肩膀。

“决赛场地的现场,该让我们的柏木蒸笼大展风采了。”

阳光穿过云层,在后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

沈霖系紧蓝布围裙,柏木蒸笼的提手折射着温润的光。

远处的疤脸男正站在冷库门口打电话,后颈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青白。

蝉鸣声再次响起,比正午时更嘹亮。

范统看着沈霖手里的柏木蒸笼,突然笑了:“老沈,你说要是爷爷们知道我们现在干的事,会咋想?”

“他们会说,”沈霖将蒸笼放在电动车上绑好。

“柏木熏鸭该用百年老木,就像有些真相,永远不会被烧碱腐蚀。”

下午四点整,决赛场地的灯光次第亮起。

沈霖站在灶台前,望向评委席方向——秦老会长正坐在中央,红汗巾的蓝底白花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他摸出那块风干柏木,放进熏炉,火苗腾地窜起,松脂香混着轻烟,像条无形的纽带。

范统站在他身侧,手里攥着陈伟强给的检测剂小瓶,瓶身上贴着张便签,是今早新写的。

“蒸气升起时,所有的影子都会现形。”

远处,疤脸男盯着沈霖,嘴角勾起冷笑。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的通风管道里,某种透明的液体正在缓缓挥发,而他精心准备的“烧碱阴谋”,终将在柏木香气中,化作一缕轻烟。

决赛即将开始,而属于沈霖、陈伟强,以及所有被黑幕伤害过的人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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