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自我

换源:

  跟着贝迪卡挨饿的第七天,米修终于受不了了,十一二岁出头的孩子总是经不住饥饿,更何况是整整七天。

米修去外面捡了个砖头,他拿着那块砖头,走到了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那是贝迪卡用卖血剩下的一点钱租的,没有床,更没有其他家具,贝迪卡就躺在地上。米修则像是忍耐了许久,他掂量了几下砖头,悄悄地走了过去,然后举起板砖,照着贝迪卡的脸就拍了下去。

贝迪卡整个人都绷直了,身体禁不住地抽搐着、痉挛着,血又从他额头流下,连他的脸也在流血,他显然懵了了一下,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刀拔出,对着自己的腹部就捅了进去。

米修惊愕了片刻,他往回退了几步,将满是鲜血的板砖丢到旁边,搬砖落在地上,年久失修的地板就多了个洞,整个屋子发出强烈的一声“吱呀”,像是要散架了,偏偏贝迪卡还在地上躺着,米修刚刚挪到贝迪卡旁边,就立即发现贝迪卡像是恢复了一样,体力、饥饿感、还有满脸的血,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的伤痕,依然强健,没有被饥饿剥削所谓的生命和健康,他甚至都不需要吃东西。

“对不起,忘记你是人了。”贝迪卡终于没有躺在地上了,而是坐在地上,然后,他慢慢站起来,走进了这间破屋的厨房。

米修坐在地上,等了一小会儿,然后,他看见,贝迪卡莫名其妙从厨房中端出一盘肉,那盘肉居然色香味俱全,他好奇那是从哪里来的,但强烈的饥饿感在啃食他的胃,他的胃骤然收缩、摩擦着,即使这肉来历不明,但是也……他用手抓着吃了下去。

米修反应过来后,贝迪卡已经用刀捅了自己一下,然后,他就看见贝迪卡的手臂上,沾着血的白骨上,长出了血肉,紧接着是,洁白的皮肤。

米修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可不管胃部如何搅动,食道如何紧缩,他都吐不出这些肉块。

“真对不起,我买不起什么东西,所以先……”

米修捡起地上的板砖,扔到了贝迪卡脸上,他太相信这个疯子了,早知道,他就应该自己去工作,他终于明白贝迪卡说的三天饿九顿压根不是在偏他,而是陈述事实。

贝迪卡拿着刀又捅了自己一下,再次躺在了地上,米修也只能自己先出去了。

贝迪卡将手抬到眼前,又拿着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下,血液喷溅在他脸上,一些到了他嘴里,他感受着割腕后的巨大疼痛,短暂的眩晕后,他看见手腕上的伤口在愈合,他反复地进行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他的手都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只剩下耳边一阵阵尖利的幽冥。

割最后一下的时候,贝迪卡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几乎要对准自己的桡动脉,然后有人夺过了他的刀。

“别真的死,因为,我姐绝对不希望你死,看在你真心爱她的份上。”

那是个男孩,和米修差不多大的年纪,比米修高出许多的身高,杏色的头发,还有和萨莉莎一样的天蓝色的眼睛……

贝迪卡看到,他变得模糊,变成一个隐约存在的影子,在摇摇欲坠的门旁停了一会儿,渐渐迎着光消失。

“脑子有病吗?”米修从光中走进来,他一只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另一只手上拿着板砖。

“我不知道我想不想活,我受不了了……”

米修把那大包东西放在地上,板砖被他重重砸在贝迪卡脸上,然后他捡起那把刀,刺进贝迪卡的腹部,又拔了出来。

“你现在可以去干点有用的事情了吗?”

“应该能吧。”贝迪卡又站了起来,他观望远处,好像在一瞬间,他想通了什么,他从那堆包袱中翻出了一大堆卷轴,他把卷轴丢在屋外,蹲在地上,火柴棒在火柴盒上摩擦了半天,终于燃了,他将火柴棒丢在卷轴上,终于,他点燃了它们,他看见他手心遗留的那道割伤消失了,“既然不在那个破村子,那我该醒过来了。”

“你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你要什么时候才醒?”

“什么?”

贝迪卡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他要遗留在这里,他必须……

…………

“醒醒!”

贝迪卡重新睁开眼睛,然后,他看到了桑迪亚,桑迪亚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他也终于醒了。

“我可能梦到了重要的地方。”贝迪卡从地上站起来,他说,“我全部都想起来了,都对上了。”

“你直接把入梦瓶打开了。你是真不怕做清醒梦啊?”桑迪亚也站了起来,他至少在这里坚持喊贝迪卡了半个小时,再晚一点,贝迪卡就可能变成精神病了。

“那你,能听一下我想起来的事吗?”贝迪卡突然问。

“能吧……虽然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听你说话。”桑迪亚无奈地耸耸肩。

贝迪卡大概复述了一下小时候的事,看到桑迪亚惊恐的表情后,他才显然轻松了许多。

…………

烧掉卷轴后,贝迪卡还是和米修干了一点好事,他靠吸收其他人的伤病去得到报酬,然后,才让米修没有饥一顿饱一顿。

两个月后,他也的确和萨莉莎和好了,甚至去了萨莉莎的神殿,本来,他会过得越来越好,直到……

贝迪卡暂时帮萨莉莎在另外一个城镇救助她的信徒时,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肤色不算黑也不算白,是白中透着一丝黄,有头棕色的卷发,头顶上有两个像是虎耳一样的凸起,黑眼珠的外侧是金黄,从内推进是棕色,最里面又是一丝金黄,脸庞相对精致,却顶着一张让人烦躁的苦瓜脸。

“我是真正来催你的,我可以无视你对戴斯凯奇的无礼和伤害,但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没有什么意识的萨莉莎交给撒祖玛大人?”

这回,不好的预感席卷了贝迪卡,贝迪卡握紧了刀,他将刀拔出,他明白了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他难以完成撒祖玛的任务,他不愿意这么做……

“我当然有办法,不过现在,我想让你明白,我不会轻易把她置于危险。”贝迪卡他甚至是跃起的,很干脆地,刀尖对着那“人”的脖子——在喉管处——最痛苦的死亡位置。

“没礼貌的下贱种。”

那个“人”仅用了两根手指,贝迪卡再也捅不下去了,无论如何都捅不到他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

“拿罗伽——撒祖玛大人最忠实的信徒,以及,幸灾乐祸之神——菲泽尔艾的孩子。”

贝迪卡只看到一个环状物向他袭来,他撞在了墙上,先前所有的伤口都出现,他的指甲开始一个个掉落,后背反复出现灼伤和割伤,就连腹部都开始疯狂流血,手腕的血也喷出了不少……

拿罗伽走了,此时贝迪卡才缓过来,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是,他的眼前又开始出现了黑色,红色好像缠绕在他指尖……一切,都没有结束。

贝迪卡看到了萨莉莎的信徒们,慢慢的那些信徒都开始极端扭曲着,他们变成了黑红色,全部,都在扭曲着身体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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