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之时。
叶清雪伸了个懒腰,如同童话中的睡美人,缓缓苏醒。
“姜大哥说不会强迫我,他果然一诺千金……”
望着缠在门上的头发丝依旧完好,叶清雪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闪过一丝酸楚和惆怅。
“阿姐,吃饭了喔。”
姜小妹蹦蹦跳跳走进来,小脸上满是童真的笑容,“是大哥做的豆汤饭,可好吃呢。”
豆汤饭?
咕噜!
叶清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没急着下楼,而是对着镜子,开始仔细打扮。
虽然这个家条件很差,叶清雪也过得艰难。
但叶清雪却不想让自己邋邋遢遢的一面,呈现在姜涛的面前。
“我只是想早点振作起来,并不是只打扮给姜大哥看……”
叶清雪心中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侧窗外的后院中。
后院中,一个少年做俯卧撑,一上一下,力量感十足。
少年虽瘦弱,动作却极为标准,浑身汗水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闪烁着淡淡的金芒。
似乎想到什么,叶清雪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一时间竟面红耳赤,心跳都在加速。
叶清雪慌忙摇摇头,将心中的脏污念头抛在脑后。
然而一直到下楼吃饭之时,叶清雪依旧在胡思乱想,有些不敢抬头看姜涛。
“清雪,我先去公社,你和小妹回头来看热闹,阿娘身体不好,等她多睡会儿,暂时不要惊扰她。”
姜涛亲自给叶清雪端了一碗豆汤饭,简单交代了几句后,转身离开了自家吊脚楼。
叶清雪起身送姜涛出门,这才返回餐桌,开始吃饭。
“小妹,你煮的这豆汤饭真好吃,比单纯喝鸡汤,或者直接鸡汤泡饭更好吃,你真厉害。”
叶清雪只吃了几口,顿时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赞道。
“阿姐,这是大哥做的豆汤饭,我也不知咋弄的,好像是先熬鸡汤,然后煮黄豆,再怎么来着……”
姜小妹挠了挠后脑勺,小眼睛里满是迷茫。
“没事,咱们慢慢来。”
叶清雪笑着安慰姜小妹,同时心中越发的疑惑。
豆汤饭盛行于川渝贵地区,但苗疆地区却是以酸汤、腊味、糯食为主。
在枫鼓寨如此落后偏僻的山区苗寨,大家都用豆子做酸汤或豆腐,并没有豆汤饭这种做法。
姜涛最远只去过县城,县城也很落后。
这样一个苗疆“土著”,他怎么会制作如此精美可口的美食?
“姜大哥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一定有大秘密!”
“或许……今天的‘请神’,我就能知道真相!”
叶清雪默默地吃着豆汤饭,心中忽然产生了几分期待。
……
公社。
姜涛刚走进仓库。
“姓姜的,你居然还敢来?”
正在角落里啃玉米的张瘸子,顿时愤怒起来。
“姜涛,我爸有风湿,昨夜在公社睡了一晚,这地方又湿又潮,他如今浑身都不舒服。”
“如果今儿你无法请出神灵,证明我爸偷了谷种,我张家和你没完!”
一旁,张强冷笑。
然而对于张家父子的无能咆哮,姜涛却没搭理,而是将背着的竹编背篓放地上,取出其中一个竹筒。
“大哥怎么称呼?辛苦了,来,吃点豆汤饭,新鲜的鸡汤熬得,还热乎着。”
将竹筒递给大门口看守张瘸子的民兵小伙子,姜涛笑着打招呼。
姜涛很清楚,杨向南是从边疆退下来的战斗英雄,他这次来枫鼓寨当民兵排长,也带了几个老兵过来。
和这几个老兵打好关系,自然很有必要。
“姜哥,我叫陈东,应该没你大,你叫我小陈,小东都行。”
陈东接过竹筒,一看豆汤饭里居然还有少数鸡肉,顿时吞了吞口水,脸上满是热情笑容。
“行,小陈你先吃,不急,我去看看杨排长。”
姜涛和陈东闲聊了几句,一把提起竹篓,转身离开仓库。
很快,窗外也飘来一阵鸡汤豆子煮饭的香味。
“姓姜的这小王八蛋,他肯定是故意的,曹!”
张瘸子顿觉手中的玉米棒子不香了,气得扔地上,骂骂咧咧。
“爸你急个啥?姜涛能打到山鸡,难道我就不行?”
“等今儿的事情过了,我也上山去打猎,毕竟,咱们家有竹蜂刺……”
张强压低声音。
“这话是你能说的?你这猪脑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张瘸子脸色大变,紧张扫了一眼门外。
眼见张强站在门外吃竹筒豆汤饭,并未留意仓库,张瘸子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爸,你怕个啥?咱家那地窖如此隐秘,都是我半夜拿着铲子,用几年工夫慢慢挖的,谁能知道?”
张强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再说了,咱们偷谷子也不是一两天了,今儿姜涛请神的假把戏穿帮,黑锅就是姜小妹的,和咱们啥关系都没有!”
“可万一姓姜的……真能请到神,那又如何?”张瘸子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爸,那怎么可能?”
张瘸子闻言乐了,“姜涛要真有这本事,昨晚带人去他家闹事,他能给我接骨,还当众送我回家?”
张瘸子没说话,心中却老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张瘸子忽然想到,当年龙婆婆也是用了多年时间,这才逐步成长为威震巫枫岭三十六峒的大祭司。
“姓姜的,就算你是龙婆婆的外孙,可你才多大?我不信你的巫术真那么厉害!”
张瘸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再次变得得意起来。
……
早上7点。
这个时间在后世是很早,但对于枫鼓寨的村民而言,却并不算早。
很多早起忙完农活儿的大妈大爷,扛着锄头走到公社门口的黄土大坝,三五成群地开始闲聊。
“你们说,姜涛今儿能不能请到神?”
“请神?就凭他?”
“我看多半不成,隔壁芦苇寨的祭司练了二十巫术,不依旧被上面派来的同志看出破绽,那玩意就是骗人的江湖把戏,是封建迷信!”
“行了别说了,寨老来了!”
一听“寨老”二字,所有村民都乖乖闭嘴。
原本喧嚣的大坝上,顿时一片安静。
“叔,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我来主持就行,您老又何必跑这一趟?”
村支书张松正平日里很威严,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老人,语气恭敬。
“龙婆婆后继有人,要当众请神辩真,我身为枫鼓寨的寨老,又岂能不来见证,主持?”
寨老是个年过八十的老人,虽垂垂老矣,却精神矍铄,苍老眸中满是睿智和深邃,说话声音不缓不急,语气中满是威严。
“寨老。”
“寨老。”
……
“寨老。”
寨老所到之处,众村民无不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哪怕张瘸子和张强,依旧不敢吱声,态度极为恭敬。
“头,这老头怎么那么霸气,竟比张支书还有权威?”
不远处,几个小伙子跟在杨向南身后,其中那个叫陈东的小伙儿,忍不住疑惑问道。
“这个……”
杨向南大概知道咋回事,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描述这件事,顿时支支吾吾。
“苗疆山区有其独特的文化、传统和习俗,寨老是一个村寨最有话语权,最有权威的人,地位仅次于祭司。”
“不过封建迷信的时代已经过去,祭司虽有一定话语权,却大多不如寨老。”
叶清雪牵着姜小妹走过来,轻轻地解释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陈东等人恍然大悟,望向叶清雪的目光,不禁满是敬佩。
杨向南也不禁对叶清雪刮目相看。
“叶同志是知识分子,小姜这小子虽不错,却配不上人家,而且叶同志迟早要回城。”
“不行,等会儿找个机会,我得给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劝他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扫了一眼仓库中,正蹲在地上准备的姜涛,杨向南暗暗想到。
毕竟吃人嘴软,杨向南昨夜吃了鸡汤,今早又吃了豆汤饭,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略微提点一下姜涛,这其实也没什么。
“吉时已到,请神——开始!”
忽然,姜小妹鼓足勇气,一声大吼。
话音刚落。
姜涛从仓库中走了出来。
人群瞬间安静。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姜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