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散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喧嚣，江逾将电竞耳机绕在指尖，看着沈砚之把最后一本习题册塞进书包。她的动作带着某种刻意的迟缓，书包拉链拉到第三格时卡住了，露出一角印着战队LOGO的鼠标垫——那是上周他假装不经意“遗失”在图书馆的。
“网管说今晚通宵场有折扣。”江逾的声音混着走廊尽头的风声，在沈砚之身后响起。她握着拉链的手指顿了顿，指腹在布料上压出发白的痕迹，像是在计算抛物线的顶点坐标。
十分钟后，两人蹲在学校后墙的阴影里。江逾踩着墙砖往上爬，校服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旧伤——那是去年省赛时为了救队友被键盘划伤的。沈砚之递过书包时，指尖擦过他手腕的疤痕，像触碰精密仪器般小心翼翼。
“你的战术笔记……”她忽然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第三页关于红BUFF刷新机制的批注，为什么用荧光绿？”
江逾翻身跳下围墙，落地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沈砚之趴在桌上睡着，额前碎发扫过他摊开的战术本，荧光绿的笔迹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因为绿色视野最清晰。”他伸手去接她，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腰际，“就像现在这样。”
网吧的蓝色霓虹灯在沈砚之瞳孔里碎成星子。她跟着江逾穿过烟雾缭绕的大厅，鼻尖萦绕着键盘灰尘和可乐糖浆的混合气味——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白衬衫袖口被她卷了又卷，露出的手腕在昏暗光线下像一截未经打磨的玉。
“哟，江神带家属了？”网管从柜台探出头，嚼着口香糖的下巴指向沈砚之，“这妹妹一看就是三好学生，来这儿不怕被教导主任抓包？”
沈砚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江逾却忽然揽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是来给我做数据建模的。”他扬了扬下巴，指向屏幕上正在加载的游戏界面，“看到没，这地图资源刷新率，比你们高数老师划的重点还难算。”
两人在角落的包厢坐下。沈砚之打开笔记本电脑时，江逾瞥见桌面上新建的文件夹——命名为“JY战术库”，里面已经存了十几个视频文件。他想起昨天在教室，她假装借橡皮擦，实则用手机偷拍他打游戏的手势，指关节因为紧张而泛白。
“红BUFF的刷新间隔是90秒，误差±1.5秒。”沈砚之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但在逆风局，敌方打野会倾向于提前5秒站位，这时候……”
她的话突然被一声闷响打断。江逾的耳机线缠到了可乐杯，深褐色的液体泼在键盘上，溅到沈砚之的白裙子上。她下意识地去擦，指尖却在碰到污渍的瞬间顿住——那形状像极了她昨天在战术本上画的野区路线图。
“我去拿纸巾。”江逾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发出“咚”的一声。他在吧台前抓着纸巾盒，却看见镜子里沈砚之的倒影——她正用指尖蘸着可乐，在桌面上画着什么，眉头微蹙的样子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微分方程。
回到包厢时，沈砚之已经把键盘拆开了。她的手指在电路板上移动，动作比平时翻书还要轻柔，发尾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江逾把纸巾递过去，却不小心碰到她的头发，那束发丝像受惊的小兽般弹开，扫过他手腕的旧伤。
“你看，这里的电容负责技能释放的延迟。”沈砚之忽然抓起他的手，按在某个元件上，“当敌方辅助出现在河道时，这个数值会波动0.3毫秒，这就是你上次五杀的关键……”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淹没在游戏音效里。江逾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电流般窜遍全身。他想起下午在教室，她假装讲解数学题，笔尖却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留下微凉的触感。
“我们来双排吧。”江逾突然拔掉自己的网线，屏幕瞬间变成一片漆黑。沈砚之抬头看他，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的阴影，瞳孔里映着他的脸。“用你的模型，”他把鼠标推过去，“算准敌方打野的每一个走位。”
游戏开始的音效像战鼓般敲响。沈砚之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速度比平时写作业快了两倍。江逾盯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嘴唇，看着她每次预判成功时微微扬起的嘴角——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比拿到年级第一时还要生动。
“注意，敌方中单现在应该在拿蓝。”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根据我的计算，他的技能CD还有12秒，这时候我们……”
她的话被一声欢呼打断。江逾的角色在她的指挥下完成了一波完美的越塔强杀，屏幕上跳出“超神”的字样。包厢外传来邻座玩家的惊呼，有人敲着隔板大喊：“兄弟，这辅助牛逼啊！”
沈砚之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像被染上了游戏里的胜利光效。她下意识地去捂嘴，却不小心碰到了江逾的手。两人的指尖在鼠标上相触，像两个电极终于完成了连接，电流“滋啦”一声窜过，惊得她猛地缩回手。
“你的模型……”江逾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连胜记录，“算错了一个数据。”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可能，我用了三种算法……”
“你没算到，”江逾打断她，指尖轻轻划过她手背上的可乐渍，“当辅助是你的时候，我的胜率会提升200%。”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隔壁包厢的键盘敲击声。沈砚之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白裙子上的可乐渍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夜空中的星轨。
“这不符合逻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概率学上没有这种……”
“那你解释一下，”江逾把脸凑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为什么我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你在看我？”他想起昨天在操场，她假装背书，眼睛却一直盯着电竞馆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出现。
沈砚之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暴雨中的蝶翼。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江逾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下午在图书馆，她偷偷在笔记本里夹的那张纸条——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心跳127次/分，误差±0.5。”
“网管！再来两杯可乐！”隔壁包厢的喊声打破了沉默。沈砚之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抓起书包，却在转身时被电线绊倒，整个人撞进江逾怀里。
“小心！”江逾伸手扶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她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可乐甜味。
“我……我该回去了。”沈砚之推开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整理着书包，却把战术本掉在了地上。江逾弯腰去捡，手指触到封面上她新写的一行字：“午夜特训数据：心跳峰值142次/分，发生于第37次对视。”
走出网吧时，午夜的风吹得人有些凉。江逾看着沈砚之紧抱着书包的样子，白裙子上的可乐渍已经干了，留下淡淡的印记。他想起刚才在包厢里，她用可乐画的野区路线图，突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的裙子……”他想说点什么，却被沈砚之打断。
“明天早自习，”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数学小测，第三题的辅助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被风吹散在夜空里。
江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晚的特训才刚刚开始。他想起游戏里她精准的预判，想起她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的样子，想起她笔记本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原来从一开始，这场午夜特训就不是为了提升游戏技术，而是为了测算一颗心到另一颗心的距离。
“沈砚之，”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下次特训，记得带件外套，网吧的空调很凉。”
沈砚之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江逾看着她加快脚步走进路灯的光晕里，白裙子上的可乐渍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像极了他游戏里拿到五杀时，屏幕上跳动的金色光点。他知道，这场数据化的心动游戏，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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