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的十八岁生日宴被电竞社那帮人硬塞进了市中心的轰趴馆。彩色射灯在天花板上旋转，低音炮震得地板发麻，空气里混着可乐气泡和爆米花的甜香。他被几个核心队员按在沙发上，面前堆着小山似的礼物盒，包装纸大多印着游戏角色的Q版形象。
“逾哥！成年快乐！”队长举着荧光棒大喊，“今天必须把真心话大冒险玩明白！”
沈砚之坐在稍远的单人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耳尖被室内暖气烘得微红。自上周“掉马”事件后，两人之间的空气总像掺了糖霜，黏腻得让人心慌，却又忍不住想沉溺。
林茵端着果盘从人群中挤过来，刻意坐在江逾和沈砚之中间，甜腻的声音盖过音乐：“江逾，生日快乐呀。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键盘，听说你常用的那款停产了。”她递过一个精致的黑色礼盒，眼角余光却瞟向沈砚之。
江逾没接，只是淡淡道：“谢了，不过我有备用的。”他的目光越过林茵，落在沈砚之身上，“学姐，你带礼物了吗？”
沈砚之抬眸，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在包里，不过要等你赢了游戏才能拿。”
这时，有人举着酒瓶起哄：“真心话大冒险！抽牌决定顺序！”一副印着游戏英雄的卡牌被递到江逾面前。他随手抽出一张，牌面是个蒙眼的盲僧——“大冒险：向在场最有好感的异性表白。”
全场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闪光灯像雨点般砸过来。林茵的背挺得笔直，指尖紧紧攥着沙发垫，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沈砚之端起水杯抿了口果汁，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没人看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正悄悄绞着丝巾。
江逾站起身，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沈砚之身上。他一步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周围的起哄声渐渐模糊，只剩下两人之间那片逐渐缩小的距离。
“沈砚之学姐，”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又异常坚定，“从第18封情书被你拽进走廊开始，从你在图书馆用红笔圈出我所有错题开始，从你在电竞馆看台上举着‘男朋友最棒’的应援牌开始……”
他顿了顿，看到沈砚之的瞳孔猛地收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背景音乐都成了模糊的噪音。
“合约第4条写着‘禁止假戏真做’，”江逾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但我好像……违约了。”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瞬间，沈砚之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讶像涟漪般荡开。林茵“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江逾！你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早就……”
“林茵同学。”沈砚之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冰碴，“合约的事，我和江逾会处理。”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江逾身上，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慌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江逾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我知道你讨厌麻烦，知道你要准备高考，知道沈家……但我还是想问——”他的眼神灼热得像要把人点燃，“现在，我能正式追你了吗？”
轰趴馆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清晰可闻。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如雷，口哨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茵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沈砚之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江逾眼底毫不掩饰的期待，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掏出手机：“等等！江逾，你敢不敢回答我一个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茵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一段录音，尖锐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响起——那是江逾在某次电竞比赛时的语音，背景里是激烈的键盘敲击声，他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砚之！注意走位！我来保你！”
“‘砚之’？”林茵举着手机，语气带着恶意的挑衅，“江逾，你不是说你们只是合约情侣吗？那这个称呼怎么解释？”
录音还在继续，江逾指挥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一句“砚之”都像重锤敲在沈砚之的心上。她想起那次比赛，自己偷偷坐在观众席角落，看着他在台上发光发热，却没想到他早已在嘈杂的赛场中，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方式呼唤她的名字。
江逾的拳头缓缓握紧，指节泛白。他正要开口，沈砚之却突然站了起来。她走到江逾身边，肩并肩与他站在一起，目光冷冽地扫过林茵：“林茵同学，你似乎很关心我和江逾的关系。”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没错，他是叫我‘砚之’，就像我会叫他‘江逾’一样。至于合约……”沈砚之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正是江逾之前意外发现的“恋爱观察笔记”。
“这里面记录了他喝咖啡皱眉的次数，记录了他打游戏时习惯先动左手食指，记录了他每次赢比赛后都会下意识摸后颈……”沈砚之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是江逾添上的字迹：“今天偷看学姐23次。”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字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林茵，你觉得，一个只把合约当工具的人，会花时间记这些吗？”
林茵被问得哑口无言，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了然和唏嘘。
“我就说他们不对劲！哪有假情侣会这么了解对方？”
“沈学姐这波反击太帅了！”
“林茵这是自讨没趣吧……”
江逾看着沈砚之的侧脸，灯光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连生气时竖起的绒毛都显得格外可爱。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走廊被她拽住时，她清冷的模样，再看看现在为他据理力争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学姐，”他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那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沈砚之转过身，正面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夏夜的星光，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慢镜头，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
她沉默了几秒，长睫微微颤动，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传入江逾耳中：“……好。”
一个字，却像惊雷般在江逾脑海里炸开。他怔怔地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沈砚之的脸颊泛起红晕，轻轻推了他一下：“发什么呆？”
江逾猛地回过神，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紧紧抱住沈砚之，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她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水味，是他熟悉的味道。
“沈砚之，”他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你真好。”
沈砚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周围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和掌声，闪光灯咔嚓作响，记录下这个瞬间。
林茵站在人群边缘，看着相拥的两人，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她默默地放下手机，挤出人群，消失在走廊尽头。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介入这场由谎言开始，却以真心结束的故事。
轰趴馆的大屏幕突然切换成江逾和沈砚之的照片——有他在图书馆偷拍的她看书的侧影，有她在电竞馆举着应援牌的模糊身影，还有不知是谁拍下的，两人在樱花树下并肩而行的画面。背景音乐换成了舒缓的情歌，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江逾松开沈砚之，却依然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真实得让他心安。他想起刚才的大冒险，想起那句“向在场最有好感的异性表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学姐，”他晃了晃她的手，“我的生日礼物呢？”
沈砚之这才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到他面前。盒子里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戒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Y”和“Z”，交缠在一起，像极了他们之间剪不断的联系。
“本来想等你正式表白再给的，”沈砚之的声音有些低，“现在看来，不用等了。”
江逾拿起戒指，轻轻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他抬起手，让戒指在灯光下闪烁：“学姐，这算不算定情信物？”
沈砚之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脸颊依然泛红，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周围的朋友们围上来起哄，非要让两人喝交杯酒。江逾笑着揽过沈砚之的肩膀，将一杯果汁递给她，自己则拿起啤酒。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为这段从合约开始的感情，奏响了新的乐章。
真心话大冒险还在继续，但对江逾和沈砚之来说，最重要的答案已经揭晓。在这个喧嚣的生日宴上，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他们终于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将藏在谎言下的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对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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