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的生日宴在喧嚣中落幕时,城市已坠入浓稠的夜色。沈砚之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向后飞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夹层里那份被反复折痕的合约——那是他们故事的开端,如今每一条款都像是褪色的墨迹,在“禁止假戏真做”的条目上,她分明看见江逾签名时笔尖停顿的痕迹。
“在想什么?”江逾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带着刚成年少年特有的清朗,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特意绕开了沈家老宅的路线,车子正驶向城市另一端的电竞主题民宿,那是他早就预定好的“违约庆祝地”。
沈砚之侧过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在想林茵最后离开时的表情。”她顿了顿,想起林茵攥紧手机时指节泛白的模样,“其实她只是……太执着了。”
“执着错了方向而已。”江逾打了把方向盘,车子驶入僻静的林荫道,“就像我当初执着于用合约挡箭牌,却不小心把自己搭了进去。”他忽然踩下刹车,转头看向她,眼神在暮色中格外明亮,“砚之,你后悔吗?”
后悔吗?沈砚之在心里问自己。后悔在走廊里拽住那个被情书围攻的少年,后悔在图书馆电脑室与他互相“威胁”追加条款,后悔在家长会的阴影里与他十指相扣……不,她不后悔。那些看似被迫的靠近,每一次心跳加速都真实得如同此刻胸腔里的轰鸣。
她没有回答,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民宿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着“峡谷恋人”的字样,江逾快步跟上,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却又在相视一笑中红了耳根。
办理入住时,前台小姐姐突然指着江逾惊呼:“你是‘野区阎王’!我看过你的直播!”她兴奋地拿出手机要拍照,却在看到沈砚之时突然噤声,“啊……这位是嫂子?你们真人比直播里还般配!”
“嫂子”两个字让沈砚之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躲到江逾身后,却被他轻轻拉到身前,大大方方地揽住肩膀:“对,这是我女朋友。”
民宿的房间布置成游戏主题,巨大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经典赛事集锦。江逾将书包放在沙发上,转身时却看见沈砚之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份泛黄的合约,月光勾勒出她纤瘦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还在看这个?”江逾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不是说好了,以后只签‘无限期恋爱权限’吗?”
沈砚之转过身,将合约递到他面前,指尖点在第4条上:“江逾,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违约的人……不止你一个。”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江逾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愣住了,看着沈砚之清澈的眼眸,里面映着自己震惊的模样。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突然清晰起来——她在图书馆悄悄记录他喝咖啡皱眉的次数,她在电竞馆用数学建模分析地图资源,她在家长会危机时比他更紧张地攥紧他的手……原来那些看似冷静的计算下,藏着同样汹涌的心动。
“你什么意思?”江逾的声音有些发颤,生怕自己听错了。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从书包里拿出那个他熟悉的“恋爱观察笔记”,翻到最后一页——在“今天偷看学姐23次”的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娟秀的字迹:“原计划三个月让他动心,结果第十天我就输了。”
“第十天……”江逾喃喃自语,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个雨天,他在走廊被林茵堵住,沈砚之突然出现拽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原来从那时起,这场以合约为名的博弈,早已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所以,”沈砚之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却带着笑意,“第4条,禁止假戏真做……我也违约了。”
江逾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埋在她的肩窝,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水味,那是属于沈砚之的独特气息。
“砚之,”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民宿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能听到两人交叠的心跳声,快得如同电竞比赛中的极限操作。沈砚之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他,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剧烈震动,嘴角忍不住上扬。
“所以,”她抬起头,鼻尖蹭着他的下巴,“现在算正式交往了吗?”
江逾猛地推开她一点,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沈砚之同学,我正式向你表白,我喜欢你,不是合约里的扮演,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愿意。”沈砚之几乎是立刻回答,眼角的泪珠终于滑落,却砸在两人相贴的手背上,滚烫而真实。
就在这时,江逾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队长的连环消息:“逾哥!大事不好!沈叔叔带人把轰趴馆围了!”“他好像在找沈学姐!”“你快带嫂子躲起来!”
江逾脸色一变,迅速点开微信语音,里面传来队长焦急的声音:“沈叔叔说沈学姐手机关机,他查到你们在‘峡谷恋人’民宿!还有五分钟就到!”
“该死!”江逾低咒一声,立刻松开沈砚之,开始在房间里寻找隐蔽的地方,“砚之,你先躲起来,我去应付他!”
沈砚之却异常冷静,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果然看到几辆黑色轿车正急速驶来:“来不及了,这里只有正门一个出口。”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江逾,这次换我来。”
江逾还没反应过来,沈砚之已经走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门外,沈父穿着笔挺的西装,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保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砚之!跟我回家!”沈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越过女儿,落在房间里的江逾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还有你,江逾是吧?谁给你的胆子带她来这种地方?”
沈砚之上前一步,挡在江逾身前,挺直脊背,语气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爸,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沈父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如此反驳,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我让你准备出国深造,让你跟陈家公子接触,你就是这样不听话?跟一个玩游戏的学渣混在一起?”
“江逾不是学渣,”沈砚之立刻反驳,“他是省队青训营的王牌,他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而且,”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他,不是因为合约,是因为他是江逾。”
“喜欢?”沈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砚之,你是不是被他骗了?那份假恋爱合约我早就查到了!”
“没错,合约是假的,”沈砚之从口袋里拿出那份被江逾揉皱的合约,高高举起,“但现在,我和他都违约了。第4条,禁止假戏真做,我们都违反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爸,我知道你为我安排了所谓的‘最优解’,但人生不是数学题,没有标准答案。我选择江逾,是我自己的决定。”
江逾站在沈砚之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砚之,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却为了保护他,露出了最坚硬的锋芒。
沈父看着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紧张却毫不退缩的江逾,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砚之,你太任性了。”
“我不是任性,爸,”沈砚之的语气软了下来,“我只是想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沈父沉默了很久,久到江逾几乎以为他会当场爆发。最终,他摆了摆手:“上车,先回家。”
沈砚之转过身,对江逾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了句“等我”,然后跟着父亲离开了。江逾站在门口,看着那几辆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恋爱观察笔记”,上面沈砚之的字迹仿佛还带着温度。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巨大的屏幕还在播放着赛事集锦,却显得格外冷清。江逾走到窗边,看着沈砚之离开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
第4条,禁止假戏真做……他们都违约了。但这一次,他无比庆幸,这场违约,是他们走向彼此的开始。
夜色渐深,江逾拿出手机,给沈砚之发了条消息:“砚之,等你回来,我们重新签一份合约,没有期限,没有禁止,只有‘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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