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旧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砚之指尖划过《飞鸟集》的扉页，忽然停在某段被红笔圈出的诗句上——爱情不是在明月下闲散，也不是在长凳上叹息。她抬起眼，正对上江逾支着下巴的视线，他嘴角噙着笑，电竞社的黑色队服袖口还沾着昨天训练时蹭到的荧光颜料。
学姐在研究什么？江逾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往前凑了凑，薄荷牙膏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他昨天在天台躲沈父眼线时偷偷抽的），让沈砚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诗集，推过去一本崭新的线装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烫金的文学社诗集四个字——但江逾知道，这是沈砚之昨天从档案室翻出来的空白本子，扉页还留着十年前某届学生用钢笔划的歪扭笑脸。
重拟条款。沈砚之的声音清冷，却在说到条款二字时，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她惯用的娟秀字迹，写着标题：《恋爱关系存续协议V1.0》。
江逾挑眉，伸手去拿笔记本，指尖却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隔壁桌的文学社社员小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诗歌朗诵会，其中一个女生提到江逾上次用游戏术语改编情诗，引来一阵低笑。
第一条，沈砚之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双方需以真实恋人身份相处，禁止使用合约、甲方、乙方等非恋爱关系称谓。她顿了顿，补充道，特殊场合除外，比如应付你那位突然出现的首富父亲。
江逾想起上周家长会的惊魂夜，沈砚之在走廊阴影里与他十指相扣，闪光灯亮起时她眼里的镇定与他加速的心跳。他低笑一声，拿起笔在条款旁画了个勾，又在特殊场合下面划了波浪线：那校庆晚会上，学姐愿意和我跳支华尔兹吗？就当是新合约的履约仪式。
沈砚之没接话，只是翻开下一页。这页的字迹明显潦草了些，像是匆忙写下的：第二条，学业互助条款继续生效。乙方（江逾）需每月向甲方（沈砚之）提交学习计划，甲方有权监督并提供辅导。作为交换，甲方需每周至少参加一次乙方的电竞训练赛观摩。
这个观摩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江逾突然插话，眼里闪过狡黠的光，用数学建模分析我打团时的技能释放顺序，还把报告发给了省队教练。
沈砚之的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点儿。她确实做过这事——在江逾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花了三个通宵研究他近百场比赛的录像，用概率论算出他最擅长的反打时机，然后匿名发给了那个一直想挖他的教练。
那是为了帮你。她低声辩解，视线落在笔记本空白处，而且，你上次说要教我玩辅助，还没兑现。
江逾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嘴唇，突然想起昨晚在网吧特训，她用蔡文姬跟着他的韩信满地图跑，明明自己血条都快空了，还执着地给他加血。最后他残血反杀五人，转头就看见她在屏幕反光里笑得眉眼弯弯。
行，他爽快答应，在条款后面画了个笑脸，不过学姐得答应我，不能再偷偷记我的操作习惯了。上次林茵把你的攻略笔记发到论坛，我差点以为你是敌对战队派来的间谍。
提到林茵，沈砚之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那个曾经处处针对她的学妹，昨天突然塞给她一张电竞投资的计划书，说看不惯有人因为钱就放弃梦想。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砚之放在桌下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前天掰断沈家豪车车门时蹭到的淤青。
第三条，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念道，禁止隐瞒重要事项。包括但不限于：手伤、家族压力、比赛状态波动……
停。江逾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这个条款，我要补充。他拿过笔，在禁止隐瞒后面加了个括号：（特殊情况需在24小时内告知对方）。然后他看向沈砚之，目光灼灼，比如昨天你去见陈家公子，就该提前告诉我。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她确实去了，在咖啡馆坐了半小时，听那个男人炫耀自己的游戏账号（后来被她发现是代练上的王者），然后礼貌地拒绝了联姻提议。她本想等江逾打完训练赛再告诉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怎么……
林茵告诉我的。江逾耸耸肩，语气轻松，她说你把人家的咖啡杯都捏变形了，吓得服务员以为要打起来。他顿了顿，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下次这种事，叫上我。虽然我打不过你爸派来的保镖，但吵架我可没输过。
沈砚之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想起昨天在咖啡馆，那个男人说江逾这种穷小子配不上你，她当时想都没想就回怼他拿冠军的时候，你还在靠家里关系进俱乐部。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冲动，或许早就不是为了遵守什么合约。
第四条，她赶紧转移话题，翻开新的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江逾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无限期恋爱权限。
这是你写的？沈砚之抬头看他，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连他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逾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在你昨天去见陈家公子的时候写的。想着……万一你真的被家族逼得没办法，我总得有点什么能证明，我们不是闹着玩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沈砚之的心。她想起合约刚签的时候，他总说三个月后各不相干，现在却在这里说无限期。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下课铃。
那我也补充一条。沈砚之拿起笔，在无限期恋爱权限下面写下：附加条件——每天教我打游戏。她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许嫌我笨。
江逾看着那行字，突然笑出声。他想起第一次带她去网吧，她连买装备都要研究半天，最后选了一堆法术装给物理英雄，被队友骂得狗血淋头。但现在，她能精准算出野区刷新时间，还会用数学公式预判敌方走位。
没问题，他笑着答应，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作为新合约的见证人，这个给你。
沈砚之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造型很简单，就是两个交错的电竞符文。她认得这个——是江逾所在战队的标志，上次夺冠后，队员们每人都有一个。
你不是说这是荣誉象征，不随便给人吗？她想起之前问他要，他还故作神秘地说等打赢世界赛再说。
江逾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等拿到世界冠军再给你的，但昨天林茵说……说喜欢就要及时说出来，不然容易被别人抢走。他看着沈砚之，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所以学姐，这个就算是新合约的定金，你愿意……让我一直教你打游戏吗？
沈砚之看着戒指上闪烁的银光，又看看江逾有些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地方松开了。她想起第一次在走廊拽住他时，他眼里的错愕；想起他在家长会帮她解围时，手心的温度；想起他在暴雨夜背着她跑过三条街，肩膀湿透却依然坚挺。
好。她轻轻点头，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戒指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隔壁桌的文学社社员不知何时围了过来，看到戒指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那个之前提到江逾改编情诗的女生笑着说：早就该这样了，每次看你们在图书馆补习，眼神都快拉丝了。
另一个男生接话：就是，上次江逾打比赛，沈学姐举着应援牌在观众席喊男朋友最棒，我们都看见了！
沈砚之的脸瞬间红透，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江逾拉住了手。他对着那帮看热闹的人挑眉一笑，然后转头看着沈砚之，眼里满是笑意：听见了吗？学姐，我们的新合约，全校都见证了。
沈砚之看着他眼里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戒指上的符文闪闪发光。窗外传来下课的喧闹声，远处的篮球场上有人在喊传球，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新的合约已经生效，没有期限，没有条件，只有眼前这个人，和未来无数个一起打游戏、一起补习、一起面对所有困难的日子。沈砚之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本合约自双方签字盖章之日起生效，未尽事宜，由爱情决定。
江逾凑过来看，笑着在后面画了个大大的爱心，然后合上笔记本：走，学姐，去电竞社，我教你玩新出的英雄，保证一学就会。
才不信。沈砚之嘴上反驳，脚步却跟着他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看不见的未来。图书馆里，那本崭新的诗集静静躺在桌上，第一页的条款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见证着一个关于谎言与真心的故事，终于翻开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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