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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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霞满天,西方的红日即将坠入山谷。

沈桑锦在丫鬟的陪伴下端着一碗药走进沈夫人的房间。

见是她进来,沈夫人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这一幕,沈桑锦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快步走到沈夫人床前,将她扶起来。

“娘,您的咳疾又重了,在您房门外好远,都能听到您的咳声,是孩儿无能,不能治好您的病,若是老天能听到孩儿的祈祷,孩儿希望娘的病能快些好,孩儿也愿意替娘来受病痛的折磨。”

语音还未落下,沈桑锦的眼泪几乎在眼眶里打转,只要一眨,便能满脸泪痕。

咳咳咳——

声音传满了房间——

沈桑锦轻轻抚了抚沈夫人的背,背过身子似有心似无意的抹掉眼角的泪花。

所说沈桑锦在沈夫人身边时日并不长,但是这孩子心地纯良,莫非是自己错怪与她了,让她平白受了十多年的苦楚。

沈夫人抚摸着沈桑锦的脸,轻声道:“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

沈桑锦摇摇头,翻飞的泪花甩到沈夫人盖着的锦被上,“娘,不说了,孩儿来服侍您吃药。”

喂药不过几口,沈桑锦便被沈梦锦的丫鬟叫了去。

二人离开后,沈梦锦轻轻的推开沈夫人的房门,她的唇角划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沈夫人看着沈梦锦进来,沈梦锦随意的坐到沈夫人床前,端起尚有余温的药碗,对着药碗吹了一口气,眼看碗中的热气已经散尽,“娘,我看,您的病也快好了。”

“是啊,多亏了桑锦。”沈夫人也不再需要她喂,自己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

沈梦锦静静的看着母亲喝完汤药,她再次说起话来,语气也强硬了不少,“母亲,虽然姐姐刚入府邸不久,可她最是听你的话,不如,你告诉姐姐,让我嫁给慕容褚燕。”

沈夫人看向沈梦锦,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清楚,她向来不落人后,可现在,皇命不可违抗,她也没有办法。

“梦锦……”

“娘,皇上只是下旨,指婚相府小姐。”沈梦锦站了起来,俯下身子,靠近沈夫人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娘,您忘了,相府向来可只有一位小姐啊。”

而后,她殷红的唇划起一丝诡异的笑,“她叫——沈梦锦。”

既然母亲记挂着她,就让她彻底消失,从此后,沈苍括就只有一个女儿,相府也就只有一位千金。

沈夫人如同一个泥胎木偶,在沈梦锦冷漠的眼神中呆呆的躺了下去,她有千言万语,却堵在了喉咙里,只发出几声呜呜的声音。

沈梦锦理了理鬓边略微散乱的头发,随意的坐在沈夫人床头,握起沈夫人的手道,“娘,你一定要交代姐姐,好好照顾我这个妹妹。”

沈夫人不能言语,只能狠狠的瞪着沈梦锦。

沈梦锦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过沈夫人的眼皮,她年过四十,这肌肤却一点也不暴露她的年龄,“娘亲,我知道你此刻是恨我的,但是一会,你就不会恨我了。”

沈梦锦笑的妖娆而放肆,在素雅的房间内,活像一个地府妖魔,沈夫人恨不能将这个人面兽心的女儿咬成一块一块的,也想,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一个女儿。

她好狠,可她口不能言。

‘啪嗒’一声,好清脆的声音。

继而,房间内传出沈梦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快来人呢,母亲快不行了。”

沈桑锦听到喊声,才匆匆折转回来,一看到沈桑锦前来,沈梦锦连忙上前抓住沈桑锦衣袖,几欲匍匐在沈桑锦面前,“姐姐,你快看看母亲,她突然,突然就倒下了。”

继而,沈梦锦泪如雨下,哭的说不出话来。

沈桑锦拍拍沈梦锦的手背,让小丫鬟把她搀扶起来,自己则快速的坐到母亲床前,拉起母亲的手,轻轻的搭上母亲的脉搏。

脉搏虽然虚弱,但是并不致命,自己熬制的汤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母亲已经有好转的趋势,眼下,怎么又严重了呢?

忽而,母亲脉搏一跳,沈桑锦似乎被什么给震击到了。

母亲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忽而,一只手拉住了沈桑锦,颤巍巍的,只碰到了沈桑锦的小指头。

猛然回神的沈桑锦读出母亲的口语,她有话要说。

沈桑锦俯下身子,靠近母亲嘴边,母亲有气无力的说道:“桑锦,你要好好照顾梦锦,好好照顾梦锦。”

而后,再无过多叮嘱。

母亲在垂危之际,想到的还是她的女儿。

沈桑锦的腮边悄然滑过一滴眼泪,从五岁被送上终南山,一直流到回府邸,这滴泪,穿过漫长的岁月,流了整整十年!

就在房间内的气氛陷入死寂不过片刻的功夫,沈相爷便带着号称全西楚最好的大夫匆匆赶来。

这个人,沈桑锦听说过,他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奇能力,但愿他能救回母亲一命。

“相爷,夫人不像是单纯的患病。”他略微一沉吟,表情严肃而坚定的说,“是中毒。”

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堂堂相爷夫人,居然在自己家里被人下毒了!

沈苍括震怒之余,更加担心夫人安危,“敢问赛神医,我夫人所中何毒,可有解法?”

赛扁鹊继续说道:“夫人所中之毒,是在我们西楚很少见,应该是来自楚魏交接的终南山,中毒之人犹如戏台的扯线木偶,久而久之,便会完全听从下毒之人的意愿,夫人如果在三天之内解毒,便可康复,解铃还须系铃人,相爷,还是尽快找出下毒之人吧。”

沈苍括震怒不已,“查,彻查附中之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下人丫鬟跪了一地。

沈梦锦走到沈苍括身边,拉了拉沈苍括的衣袖,“父亲,姐姐不是在终南山生活过吗?而且,前几日姐姐还向我提起‘桃花泪’这种毒,中毒之后的症状和赛神医描述的一模一样,而且,这些汤药,都是姐姐熬制的。”

“什么?”听到这些话的沈苍括,将凶狠的目光转向了沈桑锦,沈桑锦在威严的目光的逼视下,不自觉的跪在沈苍括面前,沈苍括一步迈到沈桑锦面前,“沈桑锦,是不是你做的?”

沈桑锦感觉如芒在背,父亲的目光刺在她身上,针扎般的疼痛,“父亲,不是桑锦做的,如果真是桃花泪,桑锦怎么查不出来?”

沈梦锦擦擦脸上的泪痕,“姐姐,莫不是你记恨父亲母亲将你送出府,在终南山过了十年苦日子,所以在报复父亲母亲,如若是你下的毒,你又怎会查得出?”

沈桑锦心中一痛,嘶哑着声音道:“不是我下的毒,父亲,您听我解释啊。”

“我不听。”沈苍括像抓起一只小鸡一样抓起沈桑锦的衣领,大如铜铃的双眼让沈桑锦不敢直视,“你快点拿出解药。”

沈桑锦身子瘦小,在常年习武的沈苍括手里挣扎不了半分。她只感觉呼吸不畅,胸中升腾起一个极大的闷气。

“父……亲。”沈桑锦虚弱的喊道,“您放开我,我去找解药。”

沈苍括大手一挥,将沈桑锦仍在地上,呵斥道:“快去。”

沈桑锦大口呼吸着空气,踉踉跄跄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丫鬟仆人。

这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逃跑,还让几个人监视着自己的行动吗?

在这个家里,她好像一个外人,没有一点自主的权利,就是是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亲自接她回来,也不过是让她嫁给慕容褚燕,已化解慕容家和沈家的宿怨。

想到此处,沈桑锦胸中是久久不能散去的失落和难以掩盖的悲伤。

“大小姐虽说和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可这心肠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嚼舌根的正是沈梦锦的贴身丫鬟桃桃,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沈桑锦听个清楚。

沈桑锦的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来不及辩解了,这个世界上,能听听解释的人都不在这儿了。

药房还是她回来的时候,向父亲要来的,她本以为父亲对她这个女儿是亏欠的,而刚刚,他凶狠的目光,粗暴的动作,都说明了沈桑锦的猜测是错的。

她还未来得及享受父亲母亲的关爱,就被一场惊天的阴谋推入了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快些拿来吧。”

桃桃从沈桑锦手中夺过解药,剩下的几个人则是架着沈桑锦返回了沈夫人的房间内。

看到解药,大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正当沈苍括将药丸喂给沈夫人的时候,沈梦锦叫了一声,“父亲,等一下,这解药是不是解药还未可知,先让女儿替母亲尝一尝吧。”

“这……”沈苍括有些犹豫。

沈桑锦能下毒,解药也未必是真的,听了沈梦锦的话,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也不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亲身试药,一时间,房间内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桑锦。

沈桑锦目无表情的走向沈苍括,唯有自己试药才可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时迟,那时快,桃桃快步走了过来,从沈苍括手中接过了药,“夫人对桃桃有恩,就让桃桃为夫人试药吧。”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桃桃便将药丸送入了口中。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桃桃的反应。

‘噗’的一口鲜血。

桃桃的血染红了沈桑锦素雅的衣衫,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摇摇欲坠的桃桃,错愕,惊恐……

“沈桑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家人呢?”沈梦锦抱着奄奄一息的桃桃,愤怒的指责沈桑锦。

这不可能!

沈桑锦连连后退,那瓶解药明明好好的放在那儿,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知道,自己的解药,变成了害人的毒药。

沈苍括的眼睛布满血丝,变得通红,他像头发怒的豹子一样,大吼道:“我沈苍括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恶毒的女儿。”

他恨得的咬牙切齿,“你自己选个方式了断自己吧。”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打的沈桑锦头晕目眩,站不稳身子。

沈桑锦泪如雨下,跪在沈苍括面前,对着父亲母亲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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