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千倾,倒映着一池山色,微风吹起湖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沈桑锦抱成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湖面倒映着她的憔悴的容颜,头发散乱,像极了落荒逃难的人。
“你要做一个坚强的女子,不为任何人所烦恼。”
眼前浮现出师父慈悲的笑意,如神如佛,他这样教导自己。
父亲的不信任,母亲的冷漠,妹妹的虚情假意,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是打破沈桑锦最后一点希冀的铁锤,让她对这个毫无人情的家庭充满失望。
还未等沈桑锦反应过来,背后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推进了湖中。
“去死吧,沈桑锦。”
她死了……
残阳如血,清澈的湖水吞没了她素色的衣裙,洗净了她脸上的污秽,透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她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蔚蓝的天空。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沈桑锦微笑着,心中居然是从未有过的放松,继而她感觉到冰凉的湖水涌入腹腔的窒息感,脚底的冰凉顺着血液传遍全身。
永别了,父亲母亲。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直至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忽而,一道刺眼的光芒穿过沉重而冰冷的黑幕,打在沈桑锦的眼睛上,她揉揉双眼,坐了起来,水灵透彻的大眼睛大量着周遭的一切——
简洁的屋内摆设,身下是珍贵的白老虎皮,窗户打开着,放眼望去,是一片青翠的竹林。
“我这是到了天堂福地还是地狱魔窟?”
沈桑锦大量着四周,喃喃自语。
若是地狱,这周遭的环境也太好了吧。
她有些欣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奢靡,穿过流动的空气,飘进沈桑锦的耳朵中。
沈桑锦看去,不知来者何人。
正当疑惑之际,那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金色的阳光洒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在他周遭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他好似天降的神嫡,优雅而俊美。
“你是鬼差?”
沈桑锦下意识的问道。
来人看了一眼沈桑锦,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道:“你觉得你死了会来这种地方?”
那就是没死了?
沈桑锦眼睛一转,摸摸自己带着正常体温的肢体,惊喜不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
“喂,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慕容褚燕感觉自己被眼前的女子忽略了,自己为了救他,可是湿了一身皇上御赐的锦袍。
沈桑锦眼眸一抬,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这男子,长得好生俊俏。
慕容褚燕唇角一勾,戏虐性的问道,“这样看着我,莫非喜欢上了我?”
沈桑锦看着他的脸色,狭长的眼,灰白的脸色,她收起嬉笑的神色,眉头一皱,“你中毒了。”
“你居然能看出来。”慕容褚燕的鼻子里发出冷淡的哼声。
沈桑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自幼跟随师父学习医术……”
“此毒能解?”慕容褚燕并不对眼前瘦弱的女子抱有太大的幻想。
“当然。”
沈桑锦目光一动眼睛里闪动这兴奋的光芒,抓起慕容褚燕的左手,迅速的扯开他的衣袖,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在他手腕上三寸,狠狠的扎了下去。
“啊”慕容褚燕一声惨叫,“你这个疯女人。”
自己也是奇了怪了,居然听信这个疯女人的话。
眼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来,慕容褚燕更是诧异,自己并没有任何感觉,怎么会中毒呢?
还未曾多想,慕容褚燕拿出一方雪白的锦帕小心的擦拭着自己手腕上的血迹。
沈桑锦面对着他的举动,十分诧异,小心翼翼的举动和这家伙的脸面完全不搭。
慕容褚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撇了她一眼,“我只是嫌脏。”
沈桑锦淡粉嫣然的唇划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托着腮看向他,“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现在我们两清了。”
慕容褚燕点点她的鼻尖,“那你想不想嫁给我?”
沈桑锦嘟起嘴想了想,“你应该问我愿不愿意?”
慕容褚燕嘴角一抽,为何此女子不走寻常路。
“黄毛丫头,你怕是享受不了红墙绿瓦里的富贵生活。”
慕容褚燕走近她,拉起白老虎皮,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以免被旁人看了去。
沈桑锦睡足之后,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扯开身上的遮盖物,凑到慕容褚燕脸前,笑嘻嘻道:“未必呢。”
慕容褚燕的唇角闪过一丝嘲讽,“黄毛丫头,你在自己家都站不住脚,还妄图嫁给我?”
沈桑锦嘴巴一嘟,不服气的站起来,双手掐腰,火力全开,“妄图?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怎么会委身嫁给你?”
而后,她展开幻想,对着西北大漠的方向充满憧憬,“我的意中人是征战沙场的苍狼将军。”
听到这句话,慕容褚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这个黄毛丫头,你还挺有骨气的,像你这种柔弱的小身板,别说去见你的意中人了,怕是走到半路就会被黄沙卷走吧。”
“你你你。”沈桑锦指着他语无伦次,气的胸脯一胀一胀的,“你太小看人了,三年后,我一定要嫁给苍狼将军。”
慕容褚燕若有所悟般的点点头,“但愿你能实现你的梦想吧。”
沈桑锦从床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往日脏乱的湿衣服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上等的丝质衣物,精美的绣花,上好的裁剪手法,眼前的男子非富即贵。
怪不得他说红墙绿瓦的生活。
沈桑锦低下头想了想,自己大概是真的不适合生活在红尘俗世里吧。
“黄毛丫头,你在想什么?”慕容褚燕见她出神,便开口问道。
“我不叫黄毛丫头,我叫沈桑锦。”沈桑锦郑重的介绍着自己,她不急不恼,因为,她还没有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介绍自己。
“哦,桑锦,桑蚕作丝,锦绣天成,没想到你这个黄毛丫头的名字倒是好听。”慕容褚燕斟酌着她的名字。
好听?
沈桑锦不觉苦笑一声,“母亲曾经说过,桑同‘丧’,因为我是逆生,差点害死母亲,所以母亲厌我至极。”
她望着他,清澈的双眸荡漾着点点波光,似林间缓缓流淌的小溪,“你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人,我会记着你的,救命恩人。”
沈桑锦的声音柔柔嫩嫩,心中却盛着无限的酸涩。
沈桑锦,晦气的人儿,你还是离开这个家,去山中洗涤你的灵魂吧。
就这样一句话,她就被送上了终南山,一待,就是十年。
等她有了利用价值,便又被接了回来。
她苦笑,最终还是被逼迫自尽。
沈桑锦不知,自己试如何睡着的,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慕容褚燕已经离开,房间内空荡荡的,枕边是他留下的书信。
沈桑锦笑了,这十年来,她竟然遇上了第二个关心她的男人,因为有了这点慰藉,才不至于感到失落。
沈桑锦走下床,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阳光当真是明媚。
“姐姐。”
“大小姐。”
沈府的喊声从竹林外传来,不过在家短短数日,沈桑锦对沈梦锦的声音却是十分的熟悉。
他们居然找来了。
沈桑锦想要躲,却被沈梦锦看个正着。
她惊喜的跑过来,拉着沈桑锦的衣袖,“姐姐,你居然在这儿。”
沈桑锦下意识的离她远了些。
沈梦锦眼神一动,继而向前移步,“姐姐,父亲是太冲动了些,姐姐你走后,我就劝父亲冷静一点,事后,母亲也清醒了过来,父亲也知道是自己被恼怒冲昏了头脑,所以让我们出来找你,姐姐,你跟我们回去吧。”
沈桑锦眼下一动,抿了抿嘴唇,正想答应沈梦锦。
这时,屋外一阵风吹树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天而降,“滚!”
一字如刀,震彻人心。
沈梦锦打了一个激灵,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再不走,我让你们横尸在这儿。”
一路竹叶撒下,慕容褚燕踩着满地的绿色翩翩走来,再回来时,他带上了一张银质面具,只能看到他的双眸,冷冽如寒潭,单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沈梦锦一行人在慕容褚燕的气势压迫下,连连后退,最后,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里。
众人都离开后,慕容褚燕眼神一动,刚才的冷冽瞬间撤去,换上了带着一丝柔情的双眸。
“你是傻子吗?”慕容褚燕轻声呵斥,“她来这儿,不过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跟她回去,是想再死一次吗?”
“我……”沈桑锦提着心脏,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慕容褚燕呵斥的对。
“接着。”慕容褚燕唇角一勾,扔过来一个硬邦邦的包袱。
“什么东西?”沈桑锦一脸疑惑。
还未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飘散开来。
沈桑锦忍住胃中的不适,脸上的表情已经显示出她是有多嫌弃这个东西,而后慢吞吞的打开了包袱。
“啊——”
从包袱中滚出一颗圆滚滚的硬物,好巧不巧的,滚到了沈桑锦的脚边,沈桑锦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跑出门外,扶着门框,呕吐不止。
慕容褚燕拍着她的后背,还不忘调笑她,“这是给你的聘礼,你都不要。”
沈桑锦小嘴一噘,反驳道:“谁要做你这个杀人狂魔的夫人啊。”
那不是别的,而是一颗人头,那个人的眼睛大睁着,明显是在惊恐的情形下,被人一刀砍下,慕容褚燕,真是一个狠角色。
“我不是杀人狂魔,而是你的救命恩人。”慕容褚燕的声音平静极了,拿出手帕,擦拭了自己手上的血迹,而后,盯着沈桑锦的双眸问她,“就凭借你这点胆量,还妄图做我苍狼将军的夫人。”
沈桑锦瞬间愕然,蓦然回眸,凝眉相问:“你是苍狼将军?”
“如假包换的慕容褚燕。”
慕容褚燕摘下面具,脸上是一派坚毅的神色。
沈桑锦眼神一紧,努力让自己站直了身子,语气也坚定了几分,“三年后,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沈桑锦。”
慕容褚燕握住她的手,薄薄的唇边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好,我等你。”
夕阳洒金,竹林青翠,两个年轻人在一方竹屋前许下约定,一个是征战沙场的年轻将军,一个是励志成为将军夫人的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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