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边疆烽火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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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的宫门被火把照得通明。

李长风跪在御书房青砖地上,腰间的玄铁令牌硌得肋骨生疼。

皇帝将茶盏重重砸在紫檀案几上,半盏碧螺春泼洒在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上。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急报。四十岁的帝王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突然抓起案头玉玺砸向跪着的暗卫统领,三万守军竟拦不住八百轻骑?

碎玉飞溅到李长风膝边。

他望着青砖缝里蜿蜒的茶渍,前世那些染血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同样是这个时辰,同样跪在这里请战,最后等来的却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臣愿往。

这三个字让满室烛火都晃了晃。

正在捡碎玉的太监手一抖,指腹立刻见了血。

皇帝眯起眼睛打量这个最年轻的镇国将军,目光落在他脖颈处新结痂的箭伤上:爱卿上月才在陇西折了三千亲兵。

所以这次要讨回来。李长风叩首时,束发的银冠碰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藏在袖中的右手狠狠掐着掌心,直到血腥味压住那些撕扯头颅的回忆。

卯时初刻,凤清瑶在城楼望见归来的身影。

晨雾中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人腰间却多了柄通体漆黑的剑。

剑鞘上盘踞的龙纹在曦光中泛着暗金,正是皇帝二十年来从不离身的龙渊剑。

明日启程。李长风解下披风裹住妻子单薄的肩,指尖触到她后颈冰凉的肌肤时顿了顿,这次不同往日,你在府中...

我要随军。

城楼下传来早市开张的梆子声,惊起一群白鸽。

凤清瑶攥住他战甲内侧的软牛皮束带,指尖顺着玄铁甲片纹路游走。

前世那些被毒酒灼烧五脏六腑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猛地将脸埋进带着硝烟味的胸膛。

李长风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人往怀里又按紧三分。

晨光里两道影子在城砖上融成一团浓墨,远处传来铁匠铺淬火的滋啦声。

七日后酉时,残阳将雁门关的烽火台染成血色。

李长风勒马时,战靴已经被黄沙灌满。

关隘城墙上的周字旗只剩半幅,缺口处隐约可见焦黑的箭痕。

他们专挑粮道下手。副将陈锋哑着嗓子递上舆图,虎口处还结着黑褐色的血痂,三天前劫了最后一批粮车,现在连马草都掺了沙土。

中军帐里的火盆哔剥作响。

李长风摩挲着龙渊剑的剑柄,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守将。

左边第三个络腮胡在发抖,右边那个年轻参将的甲胄明显大了一号。

这些细节和前世重叠,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带我去看伤兵营。

陈锋欲言又止,被龙渊剑出鞘的寒光逼退了后半句话。

暮色里的伤兵营弥漫着腐肉气味,几个断了腿的士兵正在用树枝捅帐篷顶的破洞。

李长风突然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抬手盖在漏雨最严重的铺位上。

将军不可!亲卫要去拦,却见他已蹲在个发着高热的小卒跟前。

那小卒脸上糊着泥血,溃烂的伤口爬着蛆虫,周围士兵都默默别过头。

拿酒来。李长风扯下中衣干净的里衬。

当烈酒浇在伤口上时,昏迷三天的小卒突然抽搐着睁眼,混浊的眼珠映出将军亲手替他包扎的模样。

夜半的梆子声惊飞了城头夜枭。

李长风站在箭楼暗处,望着营地里零星的火把。

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陈锋抱着一摞兵书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末将不明白......陈锋盯着将军甲胄下隐约透出的绷带,您明明可以当众斩杀几个逃兵立威,何必......

你看那。李长风突然指向马厩。

陈旧的木槽旁,白日那小卒正跪着给战马喂最后一把豆料。

月光照见他脖颈处露出的一截白布,在夜风里轻轻飘动。

陈锋突然觉得手里的兵书重得抬不起来。

更鼓声里,他听见将军甲胄的金属摩擦声渐渐混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中,像滴水融进漆黑的夜色。

晨雾未散时,李长风已站在校场青石板上。

他单手拎着半旧的牛皮水囊,与列队的士兵同饮浑浊的井水。

当新兵因挥刀角度偏差踉跄时,他忽然跨步上前握住对方手腕,铁甲擦过粗布衣袖发出沙沙声。

刀锋斜三分。他带着新兵的手臂划破雾气,腕间旧疤贴在新生的茧子上,当年突厥骑兵左肋护甲有处缺口。

校场角落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

几个老兵凑近围观,忽然有人惊叫:将军说的可是五年前朔州之战?李长风转头看向那个缺了门牙的老兵,将佩刀抛给他示范。

刀刃破空声里,三十七道退敌战术随着朝霞铺满校场。

暮色降临时,粮官哆嗦着捧来账簿。

李长风指尖抚过霉变的谷粒,突然掀开东南角的草帘。

月光漏进仓廪,照见潮湿麻袋下蠕动的灰影——七只硕鼠正啃食所剩无几的黍米。

地窖三层以下全泡了水。亲卫举着火把照向渗水的石壁,应是有人在上游改了河道。

李长风抓起把结块的黍米,碎屑从指缝簌簌而落。

他想起晨起巡营时,那个脖颈缠白布的小卒将半块麦饼掰给同伴。

火星噼啪炸响,映得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传令全军,明日开始我与将士同食。

五更天的炊烟比往日淡了许多。

凤清瑶托着药碗穿过营帐时,看见李长风正蹲在灶台前。

他甲胄未卸,正将锅里最后半勺粟米粥倒进老伙夫豁了口的陶碗。

将军使不得!老伙夫慌忙遮挡空锅。

李长风已扯下颈间玄色巾帕,裹住灶上蒸腾的热气按在对方冻裂的手上:当年漠北雪原,您老用最后半袋炒面救过整队斥候。

这话被晨风卷着散开,正在排队的士兵们突然推搡起来。

脖颈缠白布的小卒挤出队伍,把刚领的麦饼掰成两半,半块塞给身后饿了三天的少年兵。

第七日寅时,敌袭的号角撕破夜空。

李长风冲出营帐时,玄铁甲已覆满白霜。

他跃上瞭望塔,看着三里外摇曳的火把长龙,忽然将令旗掷向西北乱石岗。

重甲营点火把向南缓行,轻骑队卸甲随我入石林。他边说边扯下披风扔给传令兵,露出背后横亘左肩的旧箭伤。

正要质疑的参将看见那道狰狞疤痕,突然想起这是三年前夜渡沧江的印记,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三百轻骑马蹄裹布,如幽灵潜行在石林缝隙。

李长风伏在冷硬的玄武岩上,看着敌军先锋踏入伏击圈。

当第七支火把经过头顶时,他吹响鹰骨哨。

霎时箭雨裹着碎石倾泻而下,惊马撞翻三架云梯。

东方既白,敌军仓皇北退。

李长风立在最高处收刀入鞘,忽然眯起眼睛——三十里外腾起的沙尘正缓缓聚成黄云,遮天蔽日地向雁门关推移。

传令各营,半刻钟后中军帐议事。他解下染血的护腕扔给亲卫,玄铁甲下的绷带已渗出新血,在曦光里晕成暗金色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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