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夜晚,所以村里空无一人。夜风悄悄吹过,不知谁家的风铃声响起,韦永年瑟缩着身子,犹犹豫豫地迈开脚步。
村里没有路灯,房屋也是老旧的砖瓦房,三三两两地散落开来。
韦永年靠近一户人家,悄悄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杂乱的屋内,角落有个用稻草铺成的床铺,被子隆起,隐约看出有人躺在上面。
他不敢轻举妄动,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一转头就被木门上赤红色的图画吸引。这上面画的骑牛老人,正是韦永年当初雕过的万福爷。
他也没想过自己手中竟出现过如此不吉利的东西。简单扫视一下其他村户,无一例外,他们的房门口或是其他地方,都有着万福爷的痕迹。不过村子里的万福爷和出自他手的木雕,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就只有表情。
丧门村里的万福爷脸上挂着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韦永年仔细看着上面的画。如果真要计较起来,其实丧门村里的万福爷和外面的神很难看出差别。村里的万福爷就像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很有福气,功德加身的那种。
不过图画中它身后的背景红糊糊的,再加上晚上光线不好,所以很难看清是什么。
韦永年靠近了点,同时在兜里摸着手机,想打开来照照亮。但是下一秒,画中的万福爷居然眼珠一动,嘴角下压,转眼便是一道怒容,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身后的血色背景也开始躁动,挣扎着想冲出纸面来。
韦永年吓得手一抖,连连后退几步,手机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当他再次视线清晰,看向画时,万福爷又是一副慈眉善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眼花。
不过韦永年自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眼花,好在经过一系列事情后,他的胆量有了显著提高,几次呼吸就稳定了心神。拿起手机先拍个照,等和应天的人汇合后再详细讲述。
可手机塞回裤兜,韦永年就感觉后脑被猛烈地重击,眼前画面发虚,脑袋嗡嗡作响,还没等回头看一眼,意识就已经撑不住倒了下去。
此时,正在山林里急速奔跑的两人,他们的速度极快,周围的景色都化为残影飞速流过,就算有层层叠叠的树干草丛阻拦,也根本无法减慢他们一丝步伐。
在前头带路的闫天成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身体一挺,强行止住了步伐,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跟在他后面的钟五道心领神会,不用他开口,一只手握成拳,如千钧力般向前方的一片空砸去。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拳头的触感明显是砸到东西的。不用闫天成提醒,经验让他十分果断地就确定了下个出手的位置。
双手抱住空处,一个膝击。瞬间,膝盖踢的地方就凹下去了一块,同时一股莫名的力打中了钟五道的小腹,把他打得退后几步。
“有几只?”钟五道面不改色,稳定好身形后,又继续上去与看不见的鬼怪缠斗起来。在一次次的纠缠中,渐渐摸清这只鬼的身体构造。
“不少呢。”闫天成也没闲着,虽然他也看不见,却能灵活地闪避过所有攻击,甚至还有空闲腾出只手来,轻轻擦过一处地方。顷刻间,空气中突然冒出一团火,沿着他手滑过的地方,熊熊燃烧。
“看来我们离目的地很近了,不然它也不会派出这么多东西来对付我们。小心点老钟。”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树林,刚开始的一小点火,竟沿着看不见的轮廓,急不可耐地吞噬着,直到清晰地显现出一个诡异的模样。一个怪物,在痛苦地嘶吼着。
同样的,剩下看不见的家伙也都染上了火焰,共有七八只,这时闫天成和钟五道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这火焰的伤害似乎并没有多大,虽然样子可怖,但怪物却依旧行动自如。火焰也会对人造成伤害,所以钟五道没敢靠近。
两人行动相当有默契,闫天成仅是给他扫去一个眼神,钟五道立刻就抬脚一踹,把挡在自己面前的怪物踹倒,随后发力,把挡在自己身前的家伙统统撞飞,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撕开一个突破口。
他率先冲了出去,闫天成紧随其后。走前还甩出一张符纸飞到树上,再看周围,不知不觉间,树干上都被贴上了一张符纸,包围出一块区域,正好将所有怪物都聚拢在里面。
而他刚刚甩的这一张,正好将整个区域封上,冒着火光的鬼想追击,却撞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一般,被迫退了回去。
它们齐齐嘶吼,刺耳魔音响彻云霄,但可惜,两人都听不见,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另一头,韦永年睁开眼,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后脑的隐隐作痛,他捂着头撑起身子,同时警惕地扫视周围。他还记得,自己是被莫名其妙地打晕的。
而且当时的感觉,不太像是鬼,倒像是被人拿着器物打晕。
按着头的手湿漉漉的,拿下来一看,果然是流血了。而且刚刚自己躺过的地方,也留着一滩发黑的血迹。
脑袋晕乎乎的,不过目前没什么大碍,幸亏自己命大啊。
他刚想从包里拿出绷带来给自己包扎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摸遍全身也只有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和烟,还有碎屏手机。
周围一片漆黑,韦永年鼻翼耸动,一闻就皱了眉。周围充斥着怪味,不是鬼身上那股不对劲的怪味。而是东西腐败混杂着很久没打扫的霉味。
他摸出打火机,站了起来。火苗咻地升起,微弱而温暖的火光照明了周围,驱散了黑暗。而在黑暗之中露出的,则是一张诡异的人脸。
“我草!”韦永年看见没忍住飙了个脏话,手哆嗦一下,幸好没把打火机甩掉,火也没灭。
他警惕着那个人,预防着他的下一步举动。这是他在丧门村遇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非鬼怪,所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出乎意料地,那人没有其他想要控制他的举动。而是咧开嘴,露出一口凹凸不平的大黄牙,发出渗人的笑声。
搭配上他那张嘴巴歪斜,两只眼睛一上一下,左眼一直歪向一个地方,毛发稀疏,整体看上去就像个大鹅卵石似的脑袋。惊悚感极其强烈。
韦永年僵在原地,一直等到这人笑完,才开口:“是你把我打晕的?”
他好像没听懂似的歪歪脑袋,无奈韦永年只能放慢语速,重复一遍,才得到了回应。
“天黑了……爸爸说天黑要,回家……睡觉。”他口齿不清,勉强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听后,韦永年警惕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开始在这个地方走动,摸清周围情况,以防还有其他人在。同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是谁?”
“阿毛……爸爸就是爸爸。”
自己貌似在一间小破屋里面,除了他和阿毛就没有其他人了。地上有不少食物碎屑和损坏的生活器具。并且这个阿毛,貌似是个傻子。
他想起了委托人董雅讲的故事,大胆猜测,这家伙该不会是近亲结合的产物吧。
不过为什么阿毛没有被抓去给万福爷当食粮呢,而且光靠这么个傻子,很难独立生活下来吧。
韦永年摸到了窗户,打开窗,屋内的味稍稍散去了些。看着外面的天色,天边已经泛白了,看来自己这一晕,晕挺长时间的。
他无论在屋内怎样探索,甚至找到自己被丢在一边的包背在身上。阿毛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就盘腿坐在床上,乐呵呵地傻笑,直到韦永年推门想离开,阿毛才从床上跳下来阻止。
“天,天黑要回家。”
这时韦永年才惊恐地看见,阿毛手上一直握着一把豁口的菜刀,锈迹斑斑的,被他拿在手中。
阿毛依旧傻呵呵的,但手臂高举,如果他敢走出去一步,这把菜刀就会毫不犹豫地砍在他身上。
见状,韦永年选择收回脚步,先安抚这个大家伙。
“好,我不走,你先把刀放下。”
看韦永年远离了门,阿毛才把手臂放下,一瘸一拐地爬回床上坐着傻笑。
没办法,韦永年只能先把自己头上的伤简单处理一下。他刚才观察阿毛的走路姿势,貌似他腿部也有残疾,如果能夺下他的刀,凭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能制服这个家伙。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他不断抛出话题,向阿毛套取情报。虽然他是个傻子,不过也是这个村里人,知道的信息总比自己的多。
一通对话过后,韦永年知道了丧门村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到了夜晚,更是轻易不会出门。阿毛在夜晚时,则会在村内巡逻,如果遇见了游荡的人,就会用对付韦永年一样的办法,把人带回自己家。
村中央有个供奉万福爷的庙宇,阿毛没事就会去那里打扫卫生,有好心的村人就会给他投喂点食物。每隔一段时间,村长就会主持一场祭祀,来求万福爷保平安。
阿毛脑子不行,活的也浑浑噩噩的,从他口中,实在套不出更有用的东西了。
这里不能点烟,韦永年就从包里翻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两粒,一粒丢给阿毛。
“好吃的,给你尝尝。”说完,他就把剩下的一粒丢到自己口中,薄荷的刺激让韦永年犯困的脑子清醒了点。
阿毛捏起小小一粒糖,也学着他的模样放进自己嘴里。
这是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吃糖,甜滋滋的口感瞬间浸润口腔,使得他脸上本就一直挂着的笑容张开的更大了。
“好吃,阿毛喜欢。”他难得说出了个比较连贯的话语。
韦永年看外面的天也已经亮了,可应天事务所的人还没有任何响应。不免得有种被抛弃的恐慌感,心底也开始后悔当初草率的决定。
自己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呢,如果再来一次,他就算穷死也不会答应来这个深山老林里!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秒木门就被一脚踢开。
进来了一个发秃齿豁、老态龙钟的人,他扫视一圈屋内,就只看见了坐在床上的阿毛。
不过老人精准地从浑浊的空气中分辨出了薄荷的清香,他嘴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笑,说:“阿毛,出来摆席,万福爷要赐福了。”
他身后木门缓缓合拢,露出一个人的身影。韦永年手上拿着从地上捡的破木瓢,眼冒杀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木瓢飞速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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