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圣国与沙特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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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国心脏:水泡山丘,奥克兰大教堂

冰冷的白石穹顶高耸,仿佛要刺破铅灰色的天幕。彩绘玻璃窗描绘着初代菲尼克斯手持圣十字巨剑、脚踏骨人残骸的辉煌画卷,斑斓的光线投射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却驱不散殿堂内弥漫的肃杀与压抑。

圣主菲尼克斯六十二世端坐在由纯金铸就的“救赎王座”上。他身披绣满金色火焰纹路的厚重白袍,头戴象征至高权柄的荆棘火焰冠冕。那张脸在冠冕阴影下显得异常年轻,甚至有些阴柔,但一双眼睛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近乎狂热的冰冷火焰。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正缓缓拂过一份摊开在膝上的、沾染着暗褐色污渍的羊皮纸战报。

“言和?”菲尼克斯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了殿堂的寂静。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扫过下方匍匐在地的圣骑士统帅塞塔,以及跪在殿中、身形魁梧、皮肤泛着古铜色光泽、额头生着一对粗壮犄角的沙克族使者。“告诉他,塞塔,告诉我们亲爱的沙克族的使者,”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我前线五万圣骑士儿郎,在枢纽城外的黄沙与血泊中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王座扶手上雕刻的受难圣徒头颅仿佛在他手下呻吟。“是为了让你们这些长角的畜生,今天可以跪在这里,轻飘飘地说一句‘言和’吗?!”他猛地一拍扶手,沉重的声响在空旷大殿中回荡,“当你们沙克王国的战鼓擂响,当你们悍然出兵攻打我圣国枢纽城的时候,可曾想过‘两国交好’?!可曾想过‘生灵涂炭’?!”

菲尼克斯站起身,白袍无风自动。他踱下王座台阶,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走到那沙克使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因屈辱和愤怒而紧绷的脊背。“晚了!”他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血债,必须用血偿!和平?可以!用你们沙克族的血,铺出一条通往奥克兰神座下的忏悔之路!”

他霍然转身,白袍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指向侍立一旁、全身笼罩在闪耀白金重甲中的圣骑士统帅塞塔:

“塞塔!我以奥克兰之名命令你!即刻点齐三万‘净炎’圣骑士团精锐!驰援前线!给我踏平沙克叛军的营寨!用他们的头颅和犄角,堆砌成我圣国胜利的京观!枢纽城,必须沐浴在奥克兰的圣光之下,一寸沙土也不能再沾染异端的污秽!圣国的尊严,不容亵渎!”

“谨遵圣谕!为奥克兰!为圣主!”塞塔单膝跪地,右拳重重锤击左胸甲,发出沉闷的金铁交鸣,头盔下的眼神狂热而冰冷。

“圣主!万万不可啊!”一个苍老而急切的声音响起。谋士老莫林匍匐在地,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颤抖。“圣主明鉴!我国如今四面皆敌!西线告急,雾人异形自雾岛涌出,已蚕食我边境三镇,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北境烽火连天,食人族部落如同蝗虫,不断袭扰劫掠!东方更有联合城虎视眈眈,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国力疲敝,百姓困苦,实已不堪重负!沙克族虽与我交战多年,但此番主动遣使求和,实乃天赐喘息之机!恳请圣主以社稷为重,以苍生为念,罢兵议和啊!”

“罢兵?”菲尼克斯缓缓转身,阴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扭曲的、近乎悲悯的微笑,目光却冰冷如万载寒冰。他重新看向那强压怒火的沙克使者。“好一个‘喘息之机’!沙克族想要和平?可以!”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拿出你们的‘诚意’来!想要停战,就用你们北部斯昆三省的矿脉来换!那里埋藏的每一块矿石,都将是你们为亵渎圣光所付出的忏悔金!”

他猛地抬手,握住了始终悬在王座旁的那柄造型古朴、通体燃烧着淡淡金色光焰的巨剑——圣十铭刃。剑身嗡鸣,仿佛回应着主人的怒火。菲尼克斯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一道细微却凌厉无匹的金色剑气如同实质般激射而出!

咔嚓!轰隆!

大殿中央,那象征沙克族使节身份、由沉重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王案,应声被从中劈开!碎石四溅,烟尘弥漫!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了坚硬的黑曜石地板,一直蔓延到沙克使者脚下!

使者被震得灰头土脸,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惊骇和屈辱的怒火,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作。

“滚回去!”菲尼克斯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告诉你们的王!要么献上三省矿脉,跪迎圣光!要么,就等着塞塔的铁蹄,踏碎你们的王庭!圣国的子民,是不可战胜的!圣国的尊严,不可辱!”

沙克使者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沙克语的咒骂,狠狠一跺脚,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荡。

“圣主…”老莫林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还想再谏。

“还有何事?”菲尼克斯坐回王座,揉着额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圣主大人!”老莫林重重叩首,声音带着悲怆,“前线战事惨烈,赋税沉重,加之沙暴连年…如今国都‘奥克兰之傲’外城,难民已如潮水!成千上万饥民聚集在城墙之下,哀鸿遍野,每日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他们…他们只是想要一口活命的粮食,一片遮雨的草棚啊!恳请圣主开恩,拨发些许赈济,或开仓放粮…”

“难民?”菲尼克斯打断了老莫林的话,眉头紧锁,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词语。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充满厌恶:“我堂堂圣国,奥克兰光辉普照之地!怎会有难民?!那都是些不知劳作、懒惰成性、妄图窃取圣国恩典的蛀虫!是信仰不坚、招致神罚的污秽者!”

他指着大殿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们聚集在圣洁的城墙之下,本身就是对奥克兰的亵渎!是对圣国繁荣的诅咒!”他的眼中闪烁着偏执而冷酷的光芒,“全部抓起来!一个不留!送进‘重生镇’!让他们在矿坑和熔炉的烈焰中,好好学会忏悔!学会感恩!学会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洗刷懒惰的罪孽,做一个对圣国有用的、干净的人!”

“圣主!万万不可啊!”老莫林如遭雷击,老泪纵横,不顾一切地膝行上前,“那是数万条人命啊!重生镇…那是绝地!送进去就是十死无生!如此行事,民心尽失,国本动摇啊!圣主三思!”

“住口!”菲尼克斯厉声呵斥,圣十铭刃的金色光焰猛地一涨,灼热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大殿!他眼中杀机毕露,“怜悯异端与懒虫,就是对圣光的背叛!对奥克兰的亵渎!老莫林,你年老昏聩,竟敢质疑本圣主的意志?再敢多言一句,休怪本圣主以‘异端’论处!违令者——斩!”

冰冷的“斩”字如同最后的判决,重重砸在大殿之上。所有大臣噤若寒蝉,无人再敢抬头。老莫林浑身颤抖,面如死灰,最终颓然瘫倒在地,只剩下无声的绝望。殿堂内只剩下圣十铭刃燃烧的细微嗡鸣,以及菲尼克斯坐回王座后,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圣国的光辉之下,阴影如墨,浓得化不开。

世界的另一端:联合城首都,赫夫特城,天狗皇宫“极乐殿”

与圣国大教堂的冰冷肃杀截然相反。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着甜腻到发齁的香气,混合着顶级熏香、陈年美酒、烤肉油脂和脂粉的浓烈味道。巨大的宫殿内部,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黄金铸就的盘龙柱,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壁画,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来自遥远雾岛珍兽的皮毛。

宫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浴池。池中并非清水,而是粘稠如蜜、散发着浓郁果香的琥珀色美酒——“玉液琼浆”。池中,数十名仅着轻薄纱衣、身段曼妙的各族美女正在嬉戏,莺声燕语,雪白的肢体在酒液中若隐若现,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奢靡画卷。

而在浴池中央最高处的暖玉平台上,斜倚着一个肥胖的身影。他披着宽松的、绣满妖异花朵图案的丝质长袍,袒露着鼓胀如球的肚腩。正是联合城的最高统治者——天狗皇帝。

他面色浮肿,眼袋深重,眼神迷离。此刻,他正用一个精致的玉质烟枪,贪婪地吸食着烟锅里燃烧的、散发出奇异甜香的紫色膏状物。每一次深吸,都让他肥胖的脸上露出极度陶醉、飘飘欲仙的神情。

“哈哈哈…好…好…好啊…”天狗含糊不清地赞叹着,不知是在赞美身下的暖玉,怀中的美人,还是口中的极乐膏。他肥硕的手指在身旁侍奉的美人身上游走,引来一阵娇笑。“此间乐…真乃…人间天堂…不思归…不思归也…”

而在“极乐殿”那扇紧闭的、镶嵌着玳瑁和象牙的沉重宫门之外,气氛却截然不同。

几位身着联合城高阶文官服饰的大臣,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为首的老臣手持一卷紧急军情文书,眉头拧成了川字。殿内传来的阵阵笙歌浪笑,像针一样刺着他们的神经。

“西境急报!沙克族与圣国在枢纽城血战,战火已波及我边境商路!数十支商队被劫掠焚毁!损失惨重!北境屯垦区又遭食人族大规模袭击,三个村落被屠戮殆尽!如此国事当头…我王…我王竟还在…还在…”一个相对年轻、血气方刚的将领打扮的官员终于按捺不住,指着宫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后面的话却羞于启齿。

“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另一个文官接口道,满脸悲愤,“此等昏君!不足与谋!我等在此苦等半日,连宫门都不得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联合城基业毁于一旦吗?!”

“走!我等联名上书!若再不纳谏,便告老还乡!总好过在此受辱,看这亡国之兆!”年轻将领怒火攻心,猛地一甩袍袖,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们刚走出不到十步。

宫门两侧阴影中,如同鬼魅般无声地闪出数名全身笼罩在漆黑鳞甲中、只露出冰冷双眼的禁卫——“影鳞卫”。他们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任何警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几乎同时响起!几名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大臣,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透出的、滴着血的漆黑刀刃。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们。鲜血迅速在华丽的官袍上洇开大朵大朵刺目的猩红。

“呃…”年轻将领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鲜血,眼神中的愤怒迅速被惊愕和死亡的灰败取代。他和其他几人像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奢靡的香气中弥漫开来。

剩下的几位老臣,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他们深深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砖的缝隙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冷汗顺着他们花白的鬓角滑落。

影鳞卫如同处理垃圾般,面无表情地将几具尚温的尸体拖走,留下几道长长的、粘稠的血痕。很快,便有侍从提着水桶和刷子,默不作声地开始清洗地面。水声哗哗,混合着殿内依旧传来的靡靡之音,构成一幅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宫门依旧紧闭。仿佛门外那短暂的杀戮,不过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天狗皇帝的极乐盛宴,仍在继续。联合城的黄昏,浸泡在美酒、脂粉与无声流淌的鲜血之中。帝国的根基,正在这极致的奢靡与冷酷的镇压下,悄然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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