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镣铐下的月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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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甜腻的液体冲刷着干渴的喉咙,无数欢腾的气泡在舌尖炸裂。王昊满足地打了个嗝,眼前是巨大的、印着“冰爽极限”的可乐瓶,像一座喜庆的丰碑。他正身处一个由无数可乐罐堆砌成的奇幻乐园,脚下是流动的黑色糖浆河流……这该死的疲惫后遗症,连做梦都这么离谱。

“吨吨吨……”他又灌下一大口,冰爽感直冲天灵盖。爽!

下一秒——

砰!

一股沛然巨力狠狠踹在他屁股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腾空飞起,嘴里没咽下去的可乐喷成一道滑稽的抛物线。“哎哟卧槽!”他惨叫着摔在“糖浆河”里,黏腻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惊恐地回头,只见那个巨大的、笑容可掬的可乐瓶人偶,正缓缓收回它那条由塑料瓶组成的、坚硬无比的“腿”。

没等他骂出声,整个可乐乐园开始剧烈摇晃、崩塌!巨大的瓶罐如同山崩般倾倒,黑色的“糖浆”汹涌翻腾,甜腻的香气瞬间被一股刺鼻的、类似劣质塑料焚烧的焦糊味取代……

“嘶——!”

屁股上那火辣辣的剧痛无比真实,将王昊彻底从荒诞的梦境中拽了出来。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喉咙里还残留着可乐的虚假甜味,但吸入肺里的,却是混杂着尘土、汗臭和劣质金属锈蚀的浑浊空气。

一张覆盖着暗沉金属和粗糙皮革的狰狞面具几乎贴到他脸上,面具眼缝后射出两道冰冷、不耐烦的目光。刚才踹他的,正是这个身披简陋拼凑铠甲的大汉。

“哟,你小子可算醒了?”一个粗嘎、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还以为你挺不过去嗝屁了呢,妈的,差点又少卖几百个开币!算你命硬。”大汉直起身,用覆着金属护手的粗糙手指敲了敲旁边一张摇晃的木桌,“赶紧的,把桌上那玩意儿吃了!给你十分钟,然后滚出来干活!别他妈磨蹭!”

王昊的意识还有些昏沉,但身体的触感已经清晰地传递过来——冰冷、沉重。他低头,看到自己瘦削的手腕和脚踝上,赫然套着粗糙的黑色金属镣铐!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角一个嵌入地面的沉重铁环上。镣铐边缘摩擦着皮肤,留下清晰的红痕。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被奴役了!?就像他曾经在《Kenshi》里无数次随意点击鼠标,给一个虚拟角色套上锁链那样。但此刻,这冰冷的触感、这活动的限制、这如同牲畜般的对待……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沉重!这他妈开的什么地狱玩笑?!

一天之内,被卡车撞飞、在沙漠里渴到濒死、现在又成了奴隶……这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一个来自21世纪、习惯了人权与自由的灵魂,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濒临崩溃。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差点把胃里仅存的那点酸水吐出来。

冷静!王昊!冷静!?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惧。威胁?求饶?在这个把“奴”字刻在铠甲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任何情绪化的反抗都只会招致更快的毁灭。他们的语气如此熟练,仿佛谈论一件寻常货物。这说明什么?说明奴役在这里是常态,是生意。

木桌上放着一块黑乎乎、硬得像砖头、散发着可疑霉味的块状物(疑似面包),还有一小碗浑浊不堪、飘着几点油花的水。王昊没有丝毫犹豫,抓起“面包”用力撕咬。它粗糙得划嗓子,味道如同嚼蜡混着铁锈,但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就着那碗带着土腥味的水灌下去。这是活下去的能量,是维持清醒的燃料。每一口都带着屈辱,但也带着不甘的火焰。

十分钟的沙漏仿佛瞬间流尽。看守大汉粗暴地扯了扯连着王昊脚镣的锁链:“时间到!出来!”

王昊沉默地起身,脚镣哗啦作响。他走到那扇厚重的、由粗糙原木和锈蚀铁条钉成的木门前。看守用力一推——

“吱嘎——哐!”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门轴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王昊的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带着沙尘的凉气,失声低呼。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首先攫住他目光的,是天空中那轮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圆月!它低垂地悬挂在浑浊的天幕上,并非记忆中皎洁的银盘,而是一种病态的、泛着惨白与暗红交织的诡异光芒,像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瞳,冷冷地俯视着大地。月轮表面的环形山清晰可见,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龟裂感,仿佛随时会崩碎。

月光之下,是一个用简陋和残酷堆砌而成的营地。歪歪扭扭的土墙混合着尖锐的碎石块,上面缠绕着锈迹斑斑、带着倒刺的铁丝网,构成了营地脆弱而狰狞的边界。营地内部,尘土飞扬,人影幢幢。大量和王昊一样戴着镣铐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月光下移动。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麻木地搬运着沉重的木箱、矿石块,或是拖着装满沙土的破旧板车。锁链拖曳在干燥地面上,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哗啦…声,如同这个营地沉重而绝望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尘土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绝望的气息。

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大型奴隶集散地,一个吞噬血肉与尊严的磨坊。

“喂!那边那个新来的!对,就你!发什么愣!”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王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相对干净皮甲、腰间挂着短鞭、脸上带着精明又凶狠神情的男人正指着他。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过来!以后你就归我管了!看到那边没?”他扬了扬下巴,指向营地边缘一片嶙峋的、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石山,“你的活儿,就是去那儿,把石头给我凿下来!凿够分量,才有饭吃!听明白了?”

王昊沉默地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在鞭子男不耐烦的催促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石山。脚下是松软的沙土和硌脚的石砾,每一步都伴随着脚镣的拖累。

石山脚下已经有一些奴隶在劳作。他们大多沉默着,只有铁镐(或简陋的石凿)撞击岩石发出的单调、沉闷的“铛!铛!”声。王昊被塞了一把沉重、木柄粗糙、顶端嵌着劣质金属尖头的破镐。

他学着旁边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但背脊已经佝偻、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男子的样子,举起镐,用尽力气砸向面前灰黑色的岩壁。

“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手臂被震得发麻,岩石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朋友,怎么称呼?”王昊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试图向旁边这位“前辈”搭话,希望能获得一点信息或一丝同病相怜的慰藉。

那男子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机械地、缓慢而沉重地挥舞着破镐,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过了几秒,一个沙哑、干涩、毫无波澜的声音才低低响起,仿佛怕耗费多余的力气:“省点力气……说话……不如……多挖几块石头……”他微微侧过脸,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瞥了王昊一眼,那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挖不够量……这群畜生……可不会给你……一粒粮……”

话像冰冷的石头砸进王昊心里。他沉默地低下头,握紧了冰冷的镐柄。好吧,残酷的现实再次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在这个被巨大诡月笼罩的废土奴隶营里,生存是唯一的目标,而沉默与忍耐,似乎是这里的第一课。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和无处发泄的怒火,都灌注到下一次挥镐之中。

“铛!!!”又一声更响亮的撞击,在死寂的月夜下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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