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咔嚓!”
沉重的铁门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狠狠关上,粗大的铁栓落下,将最后一丝外界污浊的空气也彻底隔绝。地牢瞬间沉入更深的昏暗,只有几缕惨白的月光,如同冰冷的刀刃,艰难地从高处狭窄得仅容一指宽的窗缝中挤进来,在地面投下几道细长、扭曲的光斑。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混杂着汗馊、排泄物、霉菌和铁锈的浓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污秽。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石室,如同一个活着的棺材,塞进了十几个形容枯槁、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男人。大部分人一进来就瘫倒在冰冷的石地或铺着霉烂稻草的角落,发出疲惫至极的呻吟或压抑的咳嗽。
王昊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滑坐下来,脚镣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疲惫地闭上眼,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白天在石山挥汗如雨时,借着那轮巨大诡月的光亮,他已经像一台扫描仪般,将这座奴隶营的地形刻进了脑海。
唯一的出口:营地大门,由厚重的原木和金属加固。门口常驻五人,身披那种由金属片、皮革和甲壳拼凑的厚重铠甲,面具下的视线如同鹰隼,覆盖了门前所有开阔地。想从大门溜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高墙:粗糙的土石混合墙体,目测超过三米。顶端缠绕的带倒刺的铁丝网在月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寒光。更致命的是墙上巡逻的守卫。他们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沿着固定的路线来回走动,间隔极短,几乎没有死角。以他现在这副被饥饿和重体力活掏空的身体,别说翻墙,就是靠近都难如登天。
“真他妈是个插翅难飞的铁罐子……”王昊低声咒骂,声音在死寂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甘的挫败感。
他的目光扫过牢内众人。角落里,有三四个奴隶紧紧挨在一起,形成一个模糊的小团体。他们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警惕地抬眼扫视四周。即使在这样地狱般的囚笼里,只要还有一丝喘息的空间,人类(或者说生物)寻求归属和抱团取暖的本能依然顽强地滋生着。王昊心中冷笑,这种抱团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又能有多少意义?
就在他反复咀嚼着白天观察到的细节,试图从绝望中榨取一丝渺茫的可能性时,一个高大的阴影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线。
王昊警觉地抬头。一个皮肤黝黑如焦炭、肌肉线条在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的矛盾下显得异常虬结的大汉,正站在他面前。大汉身上只穿着破烂的短裤,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新旧鞭痕和擦伤,眼神却带着一种在奴隶中罕见的、近乎凶狠的锐利。
“新来的,”大汉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轮磨过石头,“你叫什么名字?这片锈海里,可很少见到你这种细皮嫩肉、像没晒过几天毒日头的白净小子。”
“王昊。”他简洁地回答,没有回避对方审视的目光,“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至于怎么来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荒谬感,“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
“哈哈哈!”大汉的笑声在地牢里突兀地炸响,引来周围几道麻木或厌烦的目光。“又一个被‘沙盗’闷棍放倒卖过来的倒霉蛋?在这鬼地方,这简直跟沙子一样常见!”他笑声收敛,挺了挺厚实的胸膛,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倨傲,“我叫霹雳火。他们都叫我一声‘火哥’。看见没?”他环视了一圈牢房,眼神带着掌控感,“这间地牢里活得最久的,就是我!别的?不是被卖到更黑更深的矿坑,就是被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活活用鞭子抽成了烂肉!小子,想在这鬼地方多喘几天气,就放聪明点,跟着火哥我混,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昊心底嗤之以鼻。好处?无非是多分一口发霉的面包渣,或者少挨一顿无关痛痒的鞭子?在这个命如草芥的地方,这种“好处”不过是延缓腐烂的速度罢了。他抬起头,直视着霹雳火那双带着威胁和算计的眼睛,声音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没兴趣。”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去玩你自己的‘国王游戏’吧。别惹我。在这种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你不会想惹上一个……真敢跟你玩命的家伙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霹雳火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那点虚假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沉和一丝被戳破虚张声势的恼怒。他死死地盯着王昊,眼神里翻涌着狠厉与一种近乎实质的坚决,仿佛在掂量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新人话语中的分量。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了自己那个角落的小团体中,背影带着压抑的怒火。
王昊松了口气,但神经并未放松。他知道,这个“火哥”绝不会善罢甘休。麻烦只是暂时被压下了。
地牢里重新陷入一种更沉重的死寂,只有角落小团体偶尔传来的、压得更低的窃窃私语。疲惫如潮水般涌上,王昊靠在墙上,准备积蓄一点可怜的体力。
就在这时,一个更小的、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王昊猛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蹲在他面前。这人几乎一丝不挂,只在腰间缠着一条脏污的破布,瘦骨嶙峋的脊背弯曲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的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布满了污垢和奇怪的斑点。然而,当王昊的目光对上对方抬起的脸时,心脏却猛地一跳。
那张脸……极其怪异。五官的比例有种说不出的扭曲感,眼睛异常大,在黑暗中似乎闪烁着某种非人的微光。他的眼神不像其他奴隶那样麻木或凶狠,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和……难以言喻的睿智。一股莫名的敬畏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王昊的脊背。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喂,小子,”一个沙哑、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像干燥的树叶摩擦,“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王昊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的警惕:“你……是谁?”
那佝偻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动了动,仿佛在笑。灰白色的皮肤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齿轮咬合般的喀哒声传来,轻得几乎被心跳掩盖。他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牢牢锁定了王昊。
“我啊,”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轻轻吐出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王昊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阿飞。”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