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李九运辞别了道宗二人,来到临州城中,城内热闹非凡。武林大会日子临近了,一众江湖人物纷纷赶赴此地。李九运已然来此,自然不会错过,便想在城中等武林大会召开,却没想到城中的酒楼坐地起价,比往日的价格贵了好几倍,甚至好几家都已客满。正愁没有落脚之地,听到有人说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几大门派都在这城中包了酒楼,而一些江湖小门派和那些无名之辈,只能在城外牛角梁落脚。李九运打听到牛角梁的位置,便向那去了。
本以为牛角梁必然是因为此山似牛角而得名,来了以后才发现,此处遍地牛粪与马粪,地上青草所剩无几。不远处有一座山头微微凸起,两旁皆是斜坡,一面背阴,一面向阳,两面都有不少人在生火,有的几人围在一起,有的一人独坐。有人生火,山下的牛粪与马粪便成了抢手货,有人专挑干了的马粪和牛粪往山上搬,有人为此甚至还起了争执。李九运走到阴面山坡上,看到有一男子,怀中抱着一把长剑,此人面容俊俏,颧骨微张,双目紧闭,额头上一缕青丝恰好自右脸前垂落,极有高手风范。便在他对面坐下,那人虽未睁眼,却向李九运不紧不慢的说道:山里晚上还是会冷一些,你若没有内力御寒,就早去找些柴禾,李九运起身去树林中,近处的柴禾早已被人拾干净,只能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找,等他回到原处,山上又多了不少人,他点燃了柴禾,热气将他逼退,而对面之人却纹丝不动。
周围的人都在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也有人就地做起了饭,李九运也拿出青云峰带的干粮吃了起来。对面之人此时咳了几下,李九运看了看他,只见他满脸通红,额头上肉眼可见细小的汗珠滚落,不由得心生敬佩,原来这便是江湖高手,无论身处何境,都能泰然自若的修炼。转念一想,不好!练功走火入魔便是这种状态,为了能借助火光看清此人面色的变化,不断加着柴火,未敢言语。又过了许久,男子终于睁开了双眼,开口道:少侠可是有体寒之症?李九运看了看身旁,确认是跟自己说的,回答道:我也不...不知道,应该...没..没有吧,高手的问话总是不怒自威的,如果被一个高手称为少侠,那他甚至甘愿为对方赴汤蹈火。只是下一瞬间,他就不这么想了,男子道:少侠可否帮我个忙?李九运站起来等着他的发号施令,心想到:必是去城中给某个门派送信?或是给谁下了战书需要去帖?今日即便有危险,也必不退缩。不曾想男子说道:坐太久了,腿麻了,麻烦少侠扶我起来。李九运这才明白,他问自己可是有体寒之症,原来是火烧的太旺了,上前正准备搭手扶他起来,那人说道:且慢,然后警惕的环顾四周,看无人注意,才在李九运的搀扶下缓慢起身。
男子稍微活动了筋骨说道:我叫谢邀,想必你在江湖上也听过我的名号吧?李九运知道,行走江湖面子很重要,当对方报出名号,即便没听过,也要说出那句“久仰久仰”。若是当真有些名气,便要夸张的说出对方的江湖事迹,让对方谦虚几句。而此刻他便熟稔的说道:久仰谢大侠威名,我叫李九运,无名小辈,初入江湖来此凑个热闹。谢邀说道:无妨,来此之人,大多都来凑热闹的,至于武林盟主之位,除了那几位,又怎会旁落他人。说着摸了摸肚子,问李九运道:不如同去城内吃个晚饭?虽如此说,但并未挪步。李九运说道:我随身携带了干粮,勉强可以填饱肚子。说着拿出两个馒头,递给谢邀说道:大侠若不嫌弃,先填饱肚子,明日再去城中。谢邀看了看天说道:天色晚了,也只好如此了,狼吞虎咽般的吃完两个馒头,同李九运说他本在东阳,与久负盛名的武学世家讨论武学之道,接到武林大会邀请,马不停蹄赶赴此地。言语间无不展示着他对武林大会的重视,好像他晚来几天,武林大会便要为他推迟几天。李九运经过方才之事,已经知晓此人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罢了,与自己常在破庙与人吹嘘无二。作为同道中人,李九运不但未戳穿他,还常惊叹几句,使他兴致盎然,二人直至深夜才睡去。
次日天明,无风无雨,闷热难耐,又有众多江湖人物赶赴此地,此起彼伏那句:久仰久仰。就在众人畅谈之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一团和气的场景,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约莫二十来人,打头的十来人直奔山头,将众人分散两旁,中间腾出一条道来,人群中有人说道:这是归云山庄之人,武林大会向来是由他们组织,为何不在城中,忽然来到此处?说话间:道路中间出现几人,为首是一女子,身着红色披风,披风下是一件绣金边的通体黑色衣服,紧致的包裹着她那婀娜的身材,手上的长鞭迂回握在手里,冷峻的面庞,双目扫过人群如若无人。身后跟着一男子同样身着黑色上衣,心不在焉,一边走一边晃动折扇。身后还有几位长者只是跟随着往前,几人来到最高处,女子俯瞰四周说道:此地开阔,且阴阳互济,可容纳数千人,几位长老,武林大会就在此地召开如何?身后几位长者互相看了看说道:庄主将此事交由少庄主定夺,不知少庄主意下如何?男子收了折扇说道:此地甚好,听长姐的。女子淡漠的神情并未发生变化,仿佛一切都如预料好的一般。几人正欲下山,山下又有两队人马先后来此,前方人马身着青色外衣,后方人马皆是一件无袖的深蓝长袍,内里套着灰色的衣服,后方身着深蓝长袍为首之人下马时大声说道:辕门侯忠行特来拜见归云山庄。说话间就往山上快速走去,反倒是走在前方之人失了先机,只能停下马说道:玉苍派谢云舟特来拜见归云山庄,众人听见后纷纷议论说道:玉苍派,一手流云剑法威震武林,其中百步飞扬更是罕逢敌手,上一任武林盟主谢天璧便是玉苍派的掌门人,只是至今不知所踪,如果这次武林大会还不现身,只怕武林盟主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又有人说道:辕门倒是没听说过,但是敢跟玉苍派叫板,只怕来头不小。说话间,几人都到了山顶,侯忠行率先开口道:听说武林大会选在此地召开?我辕门虽无足轻重,但子弟遍布临州城,随时恭候差遣,黑衣女子说道:侯门主消息很是灵通啊,我归云山庄承蒙各大门派托付此差事,自当尽心竭力,不劳侯门主费心了。看向谢云舟等人继续说道:谢少侠来此地有何贵干,莫不是也要为我归云山庄出一份力?谢云舟正欲回答,侯忠行抢先开口道:这位莫非就是玉苍派掌门人,武林盟主谢大侠?久仰久仰。谢云舟开口道:我师父为魏将军一事,至今未归,我是他门下弟子谢云舟。侯忠行说道:身为江湖之人,该行江湖之事,怎可染指庙堂?谢云舟无言以对,他也不知为何师父突然留下一封书信失踪至今,杳无音讯,当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师父能在武林大会现身。黑衣女子开口说道:谢少侠,贵派掌门虽未现身,但如今仍为盟主之位,有诸多事宜,还需要商榷,你既替你师父来此,今日便同行入城,相关事宜交付与你。
侯忠行听到此言识趣的说道:既然此次无需我多事,就不给归云山庄添乱了。说完告辞转身离去,随后黑衣女子和谢云舟等人骑马同行,谢云舟说道:谢过大小姐方才为我解围,黑衣女子说道:谢掌门至今仍无消息?谢云舟摇头说道:苦寻多日毫无踪迹,今日来此,是求归云山庄给一个出手的机会,自从掌门人失踪以后,大师兄遇害一病不起,二师兄带着众弟子下山自立门户,三师兄觊觎掌门之位发起内斗,早将武林大会之事抛之脑后。倘若武林大会师父仍未现身,我宗派这些丑事必然会公之于众,如若那时无人应对,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说完谢云舟翻身下马,右膝跪地拱手向马背上的黑衣女子说道:玉苍派可否由我出战?黑衣女子双手扶着马鞍,一丝犹豫在双眼闪过,但瞬间平复,等众位长老靠近之后说道: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只能由各门派掌门人出战,这是江湖规矩,我归云山庄要做的便是保证一切按照规矩进行,绝不容许有人坏了规矩。此时归云山庄少庄主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说道:想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你离开玉苍派自立门户不就行了,只要有一战之力,哪个门派不都...,话还没说完,他意识到黑衣女子看向他,顿觉一股杀气,立即噤声了。身后一位老者抚着胡须说道:少庄主所言不无道理,争夺武林盟主,只能由掌门人出战,若无意盟主之位...,说着停顿下来看向黑衣女子,看她并未阻止,继续说道:若无意盟主之位,又何须在意此战在何时?听闻此言,谢云舟方才起身告辞。
看着谢云舟走远,黑衣女子说道:莫长老,何必让他多事;
方才那位长须老者回答道:没有什么能比一个寂寂无名的毛头小子更能羞辱他了,况且多年来江湖一直传言我归云山庄与几大门派内有勾结,此事就让他们看看,我归云山庄依规矩办事。说完看向黑衣女子说道:难道大小姐不是这样想的?此时女子只是看向前方之人,无动于衷。
随着月亮渐圆,牛角梁上已经搭起了擂台,各处挂着红色战旗,上书鎏金大字“武”。昨日,李九运与谢邀闲聊之际,有一个身材矮小,双目微微凹陷之人与他二人接近,此人名为鱼善通,来自皇城兆京,与李九运寒暄几句之后,不再理会他,只与谢邀言谈甚欢。夜晚,不知从哪拿出两只酒杯,半只烧鸡要与谢邀共饮,谢邀执意要李九运同饮,李九运不肯,他便在鱼善通不满的目光下,扯下一只肥硕的鸡腿罚李九运吃下。二人方才饮下三杯,远处有人借着酒劲比起了剑,鱼善通让谢邀同去比剑,谢邀不肯,他便伸手试探谢邀的功夫,这一试探才知谢邀的三脚猫功夫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俯身将那两人那还没来得及喝的第四杯佳酿倒回了酒壶里,看了看李九运手里仅剩骨头的鸡腿,拉过李九运的手细看确认只剩下光骨头了,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什么乡野村夫,也配吃禾盛斋的鸡。看他走远谢邀叹气道:早知道就该正经拜个师父学上几招,也能晚点露馅不是,刚才光顾饮酒的风范了,忘了吃两口那鸡肉,他方才说那是什么斋的来着,当真好吃?光顾着吃了,没尝出味道,现在就剩下骨头了,李九运一边说着一边将骨头递给他,谢邀伸手拍掉,继续问道:我方才饮酒那姿势怎么样?有没有高人风范,一边说一边抬起右臂模仿着方才对饮的姿势。二人志趣相投,近几日相处下来熟络了不少,不似初次见面那般互相客气。
鱼善通抛开他二人之后不断穿梭在众人之间,与人熟络,若对方势弱,他则拿捏着强调,若对方势威,则曲意逢迎。几日下来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在擂台下方,有约莫二十来人,身着各色衣服,脸上更是涂着五彩颜色,其他人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鱼善通四处游走到此处,看着他们奇装异服本想避开他们,却不料被一人使了绊子摔倒在此地,起身后出手想教训教训他们,背靠擂台而坐的大师兄仅一招险些把他扔进火堆中,急忙求饶才将他放下。几日下来,他把包袱中的吃的和酒全都孝敬给了这位大师兄,天黑之时帮他们生火,可谓是鞍前马后,但倘若他听过这个帮派的名字定会后悔招惹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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