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君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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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邻书院里男子和女子是分开学习的,孔学堂是夫子们授课之地,今日正好是新一批学生们的第一堂课。

京中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大多金贵,此时节寒冷难耐,平日都鲜少出门,更别说来此学习了,通常都是在春日学习的,是以今日学堂内只寥寥六人而已。

能来南邻书院学习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即便是在这寒凉时节,所以我到时,学堂内的前排座位都已有人入座,我便只好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

“你是哪家的小姐,在京城中的世家小姐我也是识得一二的,怎么从未见过你?”旁边的姑娘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侧过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是很期待我的回答。

我笑了笑,“我叫夏云笙,我父亲是夏知丞,夏尚书。”

“夏尚书的二女儿?你是汐柔姐姐的妹妹?”说话间,姑娘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又将身子向前探了探。

“正是,不知姑娘是?”

“我叫安潇,我父亲是刑部侍郎安世卿,夏姐姐,我知道你,你刚回京城,前些日子你的接风宴我可想去了,可是我感染了风寒,母亲不让我去,怕给你触霉头,我可算是见到你真人了,母亲说你生得美极了,果然没有骗我。

云笙姐姐,你怎会此时来南邻书院学习啊?你才刚回京城,按说应当在家中享团圆之乐呀。”

安潇一口气说得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滔滔不绝的。

“原来是安家小姐呀,安伯母谬赞了,我刚回京城,京中的规矩多有不懂之处,父亲和母亲希望我能在南邻书院多学些,也好早些适应。”

“原来如此,不像我,今年春日我都来此学习了三个月了,但父亲说我功课不过关,必须勤加学习,我这风寒刚好,就急匆匆的将我送来了,就为赶上和这一批的学生们一同学习呢。”安潇撅着嘴,不开心在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想来安伯父也是希望你有所学有所成,这回咱们也是同窗了,日后便要一同学习了。”我轻声说道。

“本来这次来学习呀,我是很不情愿的,我平生最不喜爱的就是学习了,不过今日能在此遇见夏姐姐,我可太开心了。自母亲从你的接风宴回来后,我一直都想见见你,我……”

安潇就像个话匣子,可她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骚动打断了。

“哇!”安潇随着其他人私语的声音看向了前方,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我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又是他?

“夏姐姐,这是来给我们上课的夫子吗?南邻书院的夫子们都是半老八十的,这可是我第一次见这么英俊的夫子呢!”安潇很激动伸过手臂拽着我,不停地摇晃着,但双眼仍旧注视前方,目不斜视。

苑迟是南邻书院的夫子?

他那般纨绔之人,若真是这南邻书院的夫子,还不知这书院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我对苑迟是夫子这件事着实是不可置信的,但接下来李夫子的话彻底打碎了我的怀疑。

“肃静!这位是日后为你等讲授历史文学、四书五经的先生,你等应尊称一声君玄先生,君玄先生特意告请了太傅,为你等开设围棋课,京中围棋胜手当属君玄先生,你等有如此殊荣,应当珍惜感恩,好生跟着先生学习,日后也好有番作为。”说罢,李夫子朝着苑迟俯了身,便离开了。

李夫子便是昨日书童引我前去拜见的夫子之一,白发苍苍,年过半百,在这南邻书院论年纪也应当是德高望重者,却对苑迟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此彬彬有礼。

而李夫子竟称苑迟为“君玄先生”,我着实想不通,只有学识渊博,造诣了得之人才配称一声“先生”,梁太傅乃是皇上导师不过如此,尚能称之为“先生”,李夫子如此年迈却只是“夫子”,可苑迟……

我自认为苑迟在这京中并非有名声之人,若不然,为何碧云斋的掌柜都不识得京中有苑姓之人。

周边的世家小姐同我一样震惊,而她们只是震惊南邻书院竟有如此年轻俊朗的先生,我震惊的则是苑迟竟然是南邻书院的先生……这更让我不禁陷入一番沉思之中。

这样一个深藏不漏之人,在我身边徘徊不知有何目的。

而此时,苑迟已在高位上正襟危坐。

“今日是第一堂课,我便先考考你们,也好看看各位学问如何。各位有何神通,今日就都拿出来。”

仔细一看,今日苑迟一改往日墨黑色的衣袍,一身青白色的螺纹长衫,玉冠束发,倒衬得他书卷气浓,此时不苟言笑,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倒像那么回事。

他此言一出,刚才那些窃窃私语、脸红羞涩的小姐们都不再言语了,尤其是安潇,低垂着头,双手攥握在一起,一副生怕被提问的样子。

自幼在登州时,外祖父和外祖母送我去学堂学习过几年,外祖父不光传授我岐黄之术,更是时常与我讲述一些大道理。所以,我对四书五经、历史文学也是颇有了解的。

“这学堂内,你等皆为女子,便都想一想如何看待《女诫》?”

苑迟话音落,学堂内片刻安静,我挑着眉斜眼看了看苑迟,他视线扫过每个人,最终落在我身上,我忙收回目光,却只听见,“夏二小姐,不防你先来说一说。”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起身,正视着苑迟。

“回先生,既然先生点了我了,那学生便将想法与各位分说一番。《女戒》所言皆为女子的责任与义务,‘夫有再取之义,妇无二适之文’,看似礼法,可又何曾不是枷锁呢?古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若无才又如何能做好相夫教子之责?在座的各位皆是世家出身的小姐,我等今日能在此学言论道,那便是女子应有的才疏。”

这第一堂课,苑迟不只是提问,确也讲出了许多道理,他所讲与旁的夫子们不同,没有那些亘古不变的粗显道理,更多的是教授如何为人、为事。我这才发觉,苑迟此人可谓是博古通今,也难怪如此年纪能称之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