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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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时日,教授不同课业的夫子们是轮流来为学生们上课的,礼仪、乐曲、琴棋书画样样都教,可苑迟是唯一一个每日都来上课的先生,若是他的文学课,我尚且能对答一二,可这围棋,我却苦恼的很。

登州时,外祖父也教过我围棋,可我技艺实属一般。

如今在苑迟手下学棋,亦是有些吃力。

安潇见我终于有一门学业不精,倒是突然来了兴致,用她的话说,就是,“夏姐姐,你这么聪明,文学才识样样精通,下棋你也不能落下,来,我陪你练练。”

这几日,她每日与我一同用膳,就连夜晚,也到我的厢房里对弈,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一向不爱学的她却十分认真,说要帮我提升棋艺。

我只好耐着性子,与她对弈。

安潇的棋艺与我不相上下,我二人即便是练习了几日,依然没有长进。

于是,学堂内,苑迟终于忍不住了,眉头拧成了麻花,“夏二小姐一向聪慧,怎地棋艺如此之差,日后莫说我是你的先生,丢人至极。”

没想到苑迟对我的棋艺竟已嫌弃到如此程度,这回轮到我不敢言语了。

“课后你留下。”苑迟又一次点了我。

“先生,为何留下夏姐姐,课后我还要与夏姐姐对弈,一起练习呢。”安潇怕苑迟为难我。

“你与她练习?”苑迟有些惊讶地看着安潇,随后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试图掩饰一丝尴尬,假意轻笑了两声,别过了头,不与他对视。

“你二人日后不必一起练习了,都是三脚猫的功夫,练了也是白练。”苑迟倒是毫不客气,说的很直白。

不过苑迟此言确实是解救了我,我每日与安潇练棋,水平相当,每日如此,如今她下一步要下在哪我亦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属实无法长进。

我早就想告诉安潇我与她练棋毫无一点用处,却每每看到她斗志昂扬的样子不好意思开口。

“先生你……你的话也太伤人了……”面对苑迟说的三脚猫功夫,安潇一时深受打击。

“安小姐,若有闲时应多看看四书五经,若能多记些经论道理是大有裨益的,下棋不急于一时。”苑迟也看出安潇不是学习的一块好苗子,但毕竟是为人师,还是为安潇指出了一条路。

“是,先生。”安潇低着头,有些失落。

苑迟今日所言对安潇很是打击,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便附在安潇耳边,轻轻宽慰了几句。

学堂散学后,学生们与苑迟一一道别,回去了。

孔学堂内只剩下我与苑迟对面而坐。

“日后,但凡我得空,便教你下棋。”

“先生不必特别关照我,学生蠢笨,技艺不通,怕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心血。”

近些日子,我与其他学生们一样,唤苑迟一声“先生”,并不想让旁人知晓我与苑迟相识,所以如今哪怕只有我与他二人,我亦是习惯唤他先生。

但我却不想日日都如此被他留下来,与他单独下棋。

苑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指尖漫不经心的轻扣在案几上。

“我印象里云笙小姐可不是如此拘束之人,这些时日倒是乖觉。”

“如今苑公子是先生,云笙是学生,理应尊师重道,唤一声先生也是常理之中。只是,先生留我怕不只是教我下棋这么简单吧。”

苑迟双手环抱在胸,身子向后倚靠在椅子上,挑眉勾唇,“云笙小姐多虑了,我既是你的先生,便有责任教好你的棋艺。”

“那先生是不是应当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知无不答。”

“你真的是南邻书院的先生吗?”

“是,也不是,不过此番来为你们讲授,是梁太傅请我来的。”

“梁太傅?”梁太傅是皇上导师,怎会屈尊请他?

“梁太傅是何等之人,他为何请你?你又是何人?”我锁了锁眉头,不经意间缩了一下眼眸,看向苑迟,等待他的回答。

“梁太傅为何请我?你不如去问问梁太傅呢?”他又恢复了以往纨绔的模样,随即又郑重道,“至于我是何人,云笙,日后我定会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能,时机未到。”

自我来了南邻书院还未曾见过梁太傅,自是无法向梁太傅求证了。

苑迟所说的时机不知是何意,而他身上也隐藏的许多秘密,我一时也无从知晓。

“好了,既是教你下棋,就别耽误时间了。”

案几上的棋盘摆放是一盘残局,苑迟修长的手指拈起光滑透亮的棋子,凝视着黑白交错的棋盘。

随着他的话,我也不再多想,与他一同看向这棋盘,这残局是方才苑迟同我说话间摆好的。

李夫子说苑迟是京中的围棋胜手,我看不假,三言两语说话间,他竟能将如此难以捉摸的棋局摆好,是非寻常人所能做到的。

我正思索着他会将这枚棋子落在何处时,只见苑迟已将指尖棋子徐徐落下。

一丝秋风穿过窗肆意吹动了苑迟耳边的秀发,我的长发亦随着风飘动起来,与他的发丝在空中“交缠”,又随着风的离去,缓缓落下,归回原位。

“该你了,请吧。”苑迟风轻云淡地说道。

这棋局于我而言很是晦涩难懂,我不敢再分心,紧紧盯着这些错综复杂的棋子,双指拈起的棋子犹豫不决,沉默片刻后,终于寻到了突破口,我高兴的落子而下,又拿掉苑迟的两颗棋子。

我勾起嘴角一抹得意的弧度,等待着苑迟作为先生即将给予我的夸赞。

然而,苑迟面不改色,冷笑一声,一子迅速落下,棋盘上传来的是他不断拿起棋子的声音。

我的棋子大半被他收入囊中,“苑迟,你耍诈!”我的眉头紧紧皱起,有些恼怒的瞪着苑迟。

他倒是不紧不慢,将棋子一一收好,拂了拂衣袖,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口饮下。

“我只是使了小小一计,便能让你主动跳下陷阱,还恼怒至此,我这一局一箭双雕啊。”他放声笑了起来。

接着又说道:“下棋切记心安,心不静则神不定,神不定则棋不稳,你中计只能是你的心不静,这棋盘看似简单,黑白二子便布置了全局,可这棋路确是诡异莫测。你既是执棋之人,便还要做掌盘之人,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方可攻略城池,这盘棋是输是赢,皆在你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