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阁”悬浮在东海市上空三百米处，整个餐厅由透明的晶体材料构成，像一颗镶嵌在云端的水晶宫殿。
当林凡穿着他唯一一套体面的正装，走出升降梯时，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奢侈品店的乞丐。脚下的地板是流动的光幕，模拟着星河流转；远处的餐桌旁，男士手腕上闪烁的最低都是代表“优质”的蓝色光芒，而女士们则像一群骄傲的天鹅，优雅地品尝着他叫不上名字的昂贵菜肴。
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高价值”的味道。
在侍者的引导下，林凡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陈雪已经到了。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一身淡紫色的长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但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丝毫见到恋人时该有的喜悦，只有一丝不耐和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在她身边，坐着一对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妇。
男人，陈雪的父亲陈卫国，手腕上戴着一枚金光璀璨的CVS手环——92.3分，一个林凡需要仰望的数字。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林凡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而女人，陈雪的母亲刘敏，则用一种近乎挑剔的、毫不掩饰的目光，从头到脚地审视着林凡，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有瑕疵的商品。
“小林，坐吧。”刘敏率先开口，声音客气，但语调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
林凡拉开椅子坐下，气氛尴尬得让他几乎窒息。
“林凡，你的事，小雪都和我们说了。”刘敏优雅地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开门见山，“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和你叔叔，一直都是很看重你的。但现在，你的CVS分数，已经跌破了及格线。”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水晶杯，里面的红色液体像极了林凡手腕上的那抹猩红。
“这已经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了，这是一个……风险管控的问题。我们不能把女儿的未来，投资在一个‘高风险’的标的物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投资？标的物？
林凡的心被这两个词狠狠刺痛了。
他看向陈雪，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反驳或维护。
但陈雪只是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搅动着衣角，完全没有看他。
林凡的血，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阿姨，叔叔，这次只是个意外。我保证，下个季度我一定……”
“保证？”刘敏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小林，你拿什么保证？用你那72.9分吗？你知道小雪的同学，那个小张，CVS多少分吗？91分！人家前两天刚在市中心的全息大屏上，给他女朋友投了一整天的恋爱纪念广告。你呢？你能给小雪什么？”
字字诛心。
林凡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钉在耻辱柱上。
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被这个女人用分数和金钱踩得粉碎。
一直沉默的父亲陈卫国，此时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现实是，这个社会是有规则的。系统，就是规则。”
一锤定音。
林凡彻底明白了。
这场晚宴，根本不是“谈清楚”，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清退通知”。
他们一家三口，就像是“雅典娜系统”的忠实信徒，在执行系统的意志，清除掉他这个“病毒”。
绝望、愤怒、屈辱……所有的情绪在林凡的胸中翻滚，最终，却化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笑了。
不是那种温和的、讨好的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讽刺和悲凉的笑。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雪一家都愣住了。
“你笑什么？”刘敏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不悦。
林凡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陌生的、锐利的眼神直视着未来的丈母娘，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阿姨，我笑我傻。我一直以为，我和陈雪之间是爱情。搞了半天，原来是一场……精准的价值匹配和风险投资。”
他转头看向陈雪，目光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恋和卑微，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陈雪，我问你，如果没有这个CVS系统，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一个90分的穷光蛋，和一个70分的亿万富翁，你和你爸妈，会选谁？”
“林凡！你胡说什么！”陈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地低吼道，“你考不出好分数，就说这种酸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让你失望？”林凡笑得更厉害了，“是啊，我这个‘残次品’，怎么配得上你这个‘高价值’的宝贝女儿呢？”
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那身廉价的西装，目光扫过陈雪父母那错愕又愤怒的脸。
“叔叔，阿姨，多谢款待。这顿饭，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昂贵，也是最恶心的一顿饭。”
“我林凡，今天就算是饿死，冻死在街头，也绝不会再奢求你们这种‘高价值’家庭的半点施舍！”
说完，他看也不看陈雪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升降梯。
背后，是刘敏气急败坏的尖叫和陈雪带着哭腔的怒斥。
但这些，林凡都已经不在乎了。
当升降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他与那个他曾拼尽全力想要融入的世界，彻底做了分割。
手环震动了一下。
林凡抬起手腕，一条新的短信弹了出来。发信人，是他的死党，一个CVS分数常年只有50多分的“骨灰级残次品”——胖子。
“凡子，听说你分被清了？哈哈哈！欢迎加入‘垃圾场’！赶紧过来，哥们请你喝一杯，庆祝你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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