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端之上的“天阙阁”，到地底深处的“垃圾场”，只需要半个小时。
林凡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城市的上层，是流光溢彩的悬浮街道和纤尘不染的能量护罩；而城市的下层，则是管道交错、蒸汽弥漫的钢铁丛林。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机油和劣质酒精混合的、呛人的味道。
胖子发来的地址，指向一个废弃工业区的地下入口。入口处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画着一个被划掉的“CVS”符号的灯箱，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林凡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没有彬彬有礼的侍者，没有轻柔的音乐，只有一条潮湿、陡峭的金属楼梯，以及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和混杂的喧哗声。
当他推开最后一扇沉重的隔音门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垃圾场”。
一个巨大的、由废弃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地下酒吧。
这里没有水晶吊灯，只有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缠绕着电线的裸露灯泡；没有柔软的地毯，只有被无数酒渍和烟头烫出疤痕的水泥地；没有优雅的天鹅，只有一群衣着各异、放浪形骸的“残次品”。
他们有的在声嘶力竭地吼着歌，有的围在一起打着非法的纸牌，有的则醉醺醺地瘫在破旧的沙发上，放肆地嘲笑着光幕上那些道貌岸然的“高价值”新闻人物。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主流社会抛弃后，反而彻底放飞自我的狂欢和不羁。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没有人会低头去看别人手腕上的分数。因为所有人的手环，都闪烁着同样被视为耻辱的——红光。
在这片红色的海洋里，林凡感觉自己那刺眼的“残次品”烙印，第一次变得不再扎眼。
“凡子！这边！”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吧台方向传来。
林凡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吨位惊人的胖子，正举着两大杯冒着泡沫的啤酒，对他咧嘴大笑。
他就是王凯，林凡最好的朋友，一个CVS分数低到懒得去记，却活得比谁都潇洒的男人。
林凡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给。”胖子将其中一杯啤酒推到他面前，用杯子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杯子，啤酒沫溅得到处都是。
“哭丧着脸干嘛？”胖子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响亮的嗝，“失恋了？屁大点事！为了一个拿分数当爱情买卖的女人，值得吗？来，跟哥们干了这杯，忘了那个高级捞女！”
林凡看着眼前的啤酒，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动。
“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他低声说，“我们……为什么会活成这样？”
“哈！”胖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现在才想问为什么？你当初削尖了脑袋，想从我们‘垃圾场’里爬出去，去当人家‘高价值’家庭的上门女婿时，怎么不想想为什么？”
胖子把酒杯重重地砸在吧台上，凑到林凡耳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与他粗犷外表不符的精明。
“凡子，你以为那套‘雅典娜系统’，真的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优化人类情感匹配’？别天真了！那就是一套枷锁，一套让占有社会绝大多数资源的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挑选和压榨我们男人的工具！”
“她们用分数定义我们的价值，摧毁我们的自信，让我们像狗一样去摇尾乞怜，去为她们提供财富、情绪、劳动力……而我们，得到的是什么？”
胖子指了指周围那些狂欢的“残次品”。
“我们得到的，就是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被贴上标签，扔到这个‘垃圾场’里，自生自灭！”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林凡的脑海中炸响。
他怔怔地看着胖子，看着这个他一直以为只会插科打诨的朋友。他第一次发现，胖子的玩世不恭之下，隐藏着如此深刻的清醒和愤怒。
“那……那我们能怎么办？”林凡的声音有些干涩。
“怎么办？”胖子哈哈大笑，重新坐直了身子，举起酒杯。
“在想‘怎么办’之前，你得先学会一件事。”
他用下巴指了指林凡面前那杯酒。
“先忘了你那个该死的分数，忘了你那个虚伪的女友，忘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规则。像个爷们一样，把这杯酒给我喝下去！”
“当你觉得这杯廉价的啤酒，比‘天阙阁’里最贵的红酒还好喝的时候，你就真正活过来了！”
林凡看着眼前那杯金黄色的液体，泡沫正在一点点地消散，就像他那曾经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不再犹豫。
他端起酒杯，仰起头，将那冰凉、苦涩、却又带着一股淋漓畅快之意的液体，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液滑过喉咙，像是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屈辱和不甘。
当他放下酒杯时，眼中最后一丝迷茫也消失了。
他看着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喝。”
“这杯酒，叫‘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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