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边剑拔弩张的侍卫,解蠡持刀的手悬在那里半晌。
最后一皱眉,收了刀,扔还给了虎杖,继续拱手低身道:
“殿下,可否借一步讲话?”
虎杖当即就拦了过来:
“老大!”
“这人暗杀过你。”
“刚才拿刀指着您的时候,也是眼中带着杀气。”
“他要支开我们肯定没安好心。”
“老大,他要借你一步你别借他!”
赵倾吸了口气,看了眼苏叶:
“外面的粮食都搬进来了吗?”
苏叶连忙点头:
“都搬进来了。”
“好!”赵倾一点头:“所有人退下,我要和解大人,单独论一论刺杀的事!”
尽管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不愿意,但最终因为赵倾的坚持,只能狠狠瞪着解蠡,走出了房间。
尤其是虎杖,离开之前还指着解蠡威胁道:
“你要是敢碰老大,爷爷要了你全府的命!”
解蠡还是一脸无惧,见所有人离开后,他下令让人关上了门。
赵倾背对着解蠡站在那里,没先讲话。
倒是解蠡一下子拱手跪在了地上:
“赵圣人在上,请受解蠡一拜!”
赵倾皱眉转身,冷哼道:
“拜圣人不拜皇子?”
“看来女帝说的没错。”
“解蠡,有反叛之心!”
解蠡也没隐瞒,而是微笑道:
“赵圣人是天神下凡。”
“于洪家镇大显神威,又是打着伏羲帝的名号。”
“我解蠡不畏权,也不想碰权。”
“我只想保地方平安,光明磊落。”
“女帝不顾百姓死活,但神帝会,我便信奉神帝!”
这一番交手,赵倾也算是认识到了这个传说中的解蠡。
微笑着坐下身来,招呼了解蠡起身,直言不讳道:
“解蠡,我来你这府上,总感觉没那么舒服。”
“外面下了大雪,把沂州地界全盖了起来。”
“我看不清积雪之下,藏着哪些污垢。”
“更看不清,你解府里,是否干净。”
解蠡直接笑道:
“回殿下。”
“沂州城的大雪下,堆满了污垢。”
“我解府,同样不干净。”
“殿下此番过来,也正是我清扫庭院之际。”
说着,他便拍了拍手,几个侍卫突然推门而入,将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的,直接就丢了进来。
那女的被五花大绑,用毛巾堵着嘴巴。
解蠡脸上没有半点同情,指了指她就开了口:
“此人是我府上管家,名叫香洁。”
“她以我的名义,培养死士,坏事做绝。”
“同时,又派遣苏叶,执行都城暗杀一事。”
“殿下,如今全天下都认为是我在背后操控。”
“但若我说,我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您信吗?”
赵倾直接一笑,点头道:
“我信!”
“局中局!”
“你解蠡在女帝心中,可谓是神通广大。”
“若是你来暗杀,不会这般愚蠢的。”
“虽然有嫁祸北齐这么一节。”
“可在我看来嫁祸北齐痕迹太重,难以掩人耳目。”
“而这等痕迹衬托之下,嫁祸于你,却显得自然了很多。”
解蠡听后,脸上瞬间多出些佩服。
他后退一步,拱手便道:
“殿下,臣已查了个清楚。”
“此人明面上是为我办事,其实真正的主子是沂州府尹,王婧。”
赵倾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侍卫把香洁带了下去:
“沂州府尹要杀我,无非就是两点。”
“其一,就是有人强占了百姓的赈济粮,怕我一到,事情捅了出来。”
“其二,就是有人想借我手,除掉你。”
“若是其一,她的主子并不难猜,和沂州官员脱不了关系。”
“可若是其二,那可能就是你命中该绝。”
解蠡眼睛一冷:
“若是其一,臣愿协助殿下帮助沂州百姓。“
“可若不是其一,是女帝要用殿下的手杀我,殿下会杀吗?”
赵倾摇了摇头:
“那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独狼难与虎斗。”
“你解蠡是匹独狼,我赵倾也是一匹独狼。”
“不瞒你说,我认为我们之间可以合作。”
“我想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解蠡点头:
“殿下不过是想要沂州百姓吃口饱饭。”
“这点儿,我解蠡一样。”
“请殿下恕罪,其实管家香洁的所作所动全在我的监视之下。”
“我容忍至今,一是因为时机未到,二是因为殿下未到。”
“都城刺杀的计划,我也看在眼里。”
“但臣不知殿下到底是一个什么人,臣不敢拿沂州百姓去赌。”
“但如今来看,殿下是为民做事的好人。”
赵倾咧嘴一笑:
“哦?”
“被杀一次就能看出来了?”
解蠡摇头道:
“刺杀是看不出来。”
“但殿下运来的百万粮草却能看得出来。”
“殿下您这是,也在试探我?”
赵倾被勾起了好奇心,就皱眉问了一句:
“那我倒是要听听看,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解蠡这人倒也实在,丝毫不惧的回道:
“臣入府时,不小心瞧见了。”
“那几十车的粮食,可都是一些杂草稻草,以及用来增加重量的沙子。”
“殿下又提前散播消息,让沂州所有老百姓都知道您是来救她们的。”
“如今又在沂州百姓的眼皮子底下,把假粮食存在了我府中。”
“若今日殿下发现,臣与殿下不是一路人。”
“亦或者殿下发现,臣是刺杀殿下的真凶。”
“而臣也好巧不巧的,正是女帝和都城传扬的那等人的话······”
解蠡说到这,深吸了口凉气:
“若真是那般,殿下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和臣大吵一架,甚至动了兵戈。”
“转头,造成被臣赶走的样子,把粮草留在了解府内。”
“而到了开仓放粮之日,这些假粮食往外一拿。”
“整个沂州三百多万百姓,全都会认为是臣贪污了您带来的赈灾粮。”
“这放在平日里,赈灾粮根本就到不了百姓的眼前,就已经被各官员贪下。”
“百姓见不得,便只能背地里发恨。”
“可如今这批粮食是殿下招摇过市。”
“那些亲眼看见过粮食的饥民,又见粮食没了,怨气更甚。”
“如此这般,我解蠡纵是再有几万私兵,也挡不住三百万百姓的起义之心!”
说到这,解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殿下。”
“但凡是臣解释的晚了一些。”
“那般是殿下稍微不信臣那么一点。”
“臣这个脑袋,就该被沂州百姓拧下来了。”
赵倾听后,咧嘴一笑:
“我有那么可怕吗?”
解蠡连忙点了点头:
“殿下智谋,比臣想象中更甚许多。”
“若臣真是奏折上写的那种人。”
“殿下是万万不能用蛮力的。”
“而殿下是远道而来,哪怕和臣打持久战,暗地里和臣较劲,也远不是臣的对手。”
“但殿下这一鼓作气的作风,才是将臣置之于死地!”
赵倾吸了下鼻子,冷冷一笑:
“若不出奇招,怕是女帝来了也搞不动你。”
“不过······”
赵倾冷眼看向解蠡:
“不过,女帝想让你死!”
解蠡压低身子道: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况臣的性命,已经被殿下拿捏在了指尖。”
“若是殿下想让臣死,臣已经是必死之局。”
“可殿下不让臣死,日后,可能就难了。”
“所以臣,想要殿下三思。”
赵倾是第一次见不求饶,反而求死的。
眯起眼睛,又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人。
赵倾心里也是知道,解蠡是在沂州唯一能制衡女帝的人了。
若是他死了,沂州城的改革和治理,赵倾反而不会那么顺当了。
只要有解蠡在,赵倾才有足够的时间把沂州发展起来,并且让沂州成为自己最大的底牌。
因为沂州,是北方根基,又有三百万百姓。
他沉默许久,还是没有下定主意。
但此刻,解蠡突然开口了:
“殿下何必为难?”
“您是想除掉臣,以换女帝心安?”
“还是想解沂州之危,让沂州百姓都吃得上饭呢?”
赵倾眉头一皱:
“皇子面前,你就敢这么讲话?就敢这么揣测女帝?那可是我娘!”
解蠡一笑:
“臣斗胆猜了一下。”
“若是殿下认同女帝行事之风,就不会和臣闲扯许久了。”
“在洪家镇,殿下自称是圣人之身,伏羲神帝下凡,而非是楠桦皇子。”
“足以证明,殿下和女帝不一样。”
“至少在对待百姓的方面,殿下与女帝更是不同。”
他想了想,直接就送出了见面礼:
“臣不才!”
“臣愿送出百万精粮,解沂州百姓之危。”
听到这,赵倾眼神更加冰冷了:
“百万精粮?”
“你能拿得出百万精粮?”
解蠡摇头道:
“若是臣能拿出百万精粮,臣不就是大贪官了吗?”
“臣问心无愧,殿下可派侍卫搜府。”
“若是能搜出一年的余粮,或是金银珠宝,臣也认了。”
赵倾点头道:
“我会搜的。”
“不仅搜你的府,还得搜沂州。”
解蠡点了点头:
“沂州一直一来都是富庶之地,从不缺粮。”
“位置沿海,北临北齐,西南倚南齐,商贾众多。”
“可几年的仗打下来,起了瘟疫,又连遇灾年。”
“沂州五百多万百姓,死了两百多万。”
“而朝廷为了稳住北方,一直没少向沂州拨粮拨款。”
“虽沂州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可沂州并不缺粮,甚至积粮有於。”
赵倾有了兴趣,抬头问道:
“那既然粮食这么多,怎么还饿死这么多人?”
“只是这些粮食,没在该在的人手里罢了。”解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