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解蠡的意思十分明显了,赵倾就歪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
“我明白了。”
“原来解大人说的送粮,是这么送啊!”
“那就劳烦解大人,把我运来的百万粮草,原封不动的运送到沂州府尹粮仓里!”
“然后张发告示,通知沂州百姓,三日后开仓放粮!”
解蠡明白过来,咧嘴一笑:
“昔日,女帝于圣殿之上,把国库变空,一个寿宴又把国库变满。”
“殿下您这是,想要学女帝啊?”
赵倾也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个寿宴,女帝就是想要捞点钱。”
“但来到沂州一看,我才明白为什么那日寿宴,所有中县官员齐聚,唯独沂州的没来。”
“原是陛下惩戒贪官是假,捞钱也是次要的。”
“她真实的目的,是想要给我上一课,同时把沂州资源留给我所用。”
“是想让我,照着葫芦画瓢,在沂州上演一场寿宴大戏!”
“咱们这个女帝,心思深啊!”
而此时的都城皇宫里。
赵芫华站在一边,看着站在炉火边烤火的女帝,小声道:
“陛下。”
“皇子运送了几十车的假粮草入了沂州城。”
“一路上张贴告示,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知。”
“臣认为,殿下马上就要出手了。”
女帝听后,那张“凄美”的脸上写满了笑意:
“朕早就说了,皇子聪慧,能看得懂朕的用心。”
“你当初还不信,现在看如何?”
赵芫华急忙陪笑:
“陛下圣明,是臣眼拙了。”
“殿下之智,空前绝后。”
“此番去了沂州,假粮的计策一旦实施,就是沂州官员看出端倪,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对于沂州贪官们来说,殿下就是当着她们的面,给她们甩了黑锅。”
“她们便是被砸的苦不堪言,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这一点,和陛下寿宴筹款,如出一辙。”
女帝听后,却摇头叹了口气:
“可惜咱这个皇子,心太善了。”
“若是这计策用在解蠡身上,纵是十个解蠡也该被掉脑袋。”
“可朕却听说他要把那批已经运到解府的假粮,又运到了沂州粮库?”
“这是在朕和百姓之间,他选了百姓啊!”
眼看女帝脸上开始不悦,赵芫华急忙打起圆场:
“陛下,也许是皇子殿下想要两者兼顾呢?”
“假粮先入了解府,又进沂州粮库。”
“一旦事发,解蠡和沂州官员,谁也脱不了关系。”
“臣倒是认为,皇子殿下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况且臣还听说,就都城刺杀一事,殿下和解蠡当面对峙,甚至动了刀兵。”
女帝听完便冷笑了:
“你太低估咱们这个皇子了。”
“他若有意除解蠡,便不会入城时直奔解府。”
“他能带假粮进解府,是在逼迫解蠡为他做事。”
说到此,她搓了搓手,让人搬走了火炉:
“若倾儿不是皇子,做出这种行为,朕必除之。”
“好在朕是他的母亲,朕知道他想要什么。”
赵芫华连忙接话为赵倾求情:
“殿下想要的,不过是证明自己。”
“和洪家镇一样,殿下不为权。”
“殿下只想告诉天下,生为男身,一样可以成为国之栋梁。”
有了赵芫华的好话,女帝也终于笑了出来:
“他打小就要强,也好在是个男身。”
“若是个女孩儿,楠桦的两个公主,将没有一个会是他对手。”
“这等人才,绝不能送往南齐和亲!”
说着,她看向了赵芫华:
“幼白的妹妹,那个叫冰巧的,要在最合适的时候入场。”
赵芫华一眯眼,问道:
“现在看来,殿下聪慧至极。”
“而冰巧的痕迹过于明显,殿下会信吗?”
女帝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会信,但他会装作信。”
“他想用解蠡威胁朕,以此放手治理沂州。”
“沂州若治理不好也便罢了,但沂州若尽数被他拿下,那从此全天下都得给他一个薄面。”
“因此他会留下解蠡来吸引朕的注意,甚至还会在冰巧出现以后,演戏给朕看。”
“但朕,就要假戏真做,趁机除掉解蠡!”
“赵芫华听令!”女帝一挥手,赵芫华当即俯身。
“皇城司自今日起,由你全权掌管。”
“令赵蜚零,火速带领红袖军,进入沂州!”
“叮嘱蜚零,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护皇子安全,清除掉皇子身边一切威胁!”
赵芫华听懂了女帝话里的意思,皱皱眉,回道:
“臣接旨。”
都城没下雪,但下着绵绵细雨。
走出皇宫后,赵芫华看着迎上来的蜚零,眉头紧皱。
“母亲,陛下都跟您说了什么?”蜚零皱眉问道。
赵芫华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那金砖玉瓦:
“殿下要你去沂州保护殿下。”
“但话外的意思,是让你寻找机会,除掉解蠡。”
“皇子此行,已和解蠡牵扯甚多。”
“陛下料定皇子,日后会和解蠡演上一出好戏,给天下人看。”
“陛下是想让你,假戏真做。按照楠桦律法,在名正言顺的前提下,以护卫皇子为由行事。”
赵蜚零听的直挠头:
“那...若是殿下不许怎办?”
赵芫华气的一敲拐杖:
“洪家镇全镇被屠,殿下是怎么愿意的呢?”
“这一点,还用我教你吗?”
沂州府衙。
以府尹王婧为首的各官员,看着院子里堆满的假粮食,一个个都急了。
“这...殿下这是何意?”
“弄了这么多假粮草,这不是糊弄百姓呢?”
又有人赞同道:
“可不是嘛。”
“后日就要开仓放粮了,这百姓看到不得掀了天了?”
王婧则不然,她皱着眉,看向众人:
“这假粮是从解蠡府中运过来的?”
其他官员连忙点头,但又一脸疑惑:
“王大人的意思是?”
“这真粮是被解大人吞下了?”
王婧没讲话。
打赵倾入城起,他埋在解府的钉子便没了下落。
如今看到这些假粮食,心里更是发慌。
而皇子行宫那边,众侍卫支起一口铁锅,煮了稀粥,配点咸菜开始救济百姓。
虎杖站在前面,招呼着众人:
“父老乡亲们,大家再忍一忍。”
“殿下这次来沂州,带来了百日之粮,足以帮大家度过这个冬天。”
“如今这个粮食,全部堆放在了沂州粮库。”
“殿下说了,这几日先喝稀粥,等到三日过后,各衙门清点完毕,开仓放粮,每人都有!”
虎杖这话说完,当即就有百姓开始唉声叹气了:
“原本以为殿下是个聪明人,可这么一看,一样是个糊涂蛋子。”
这话被虎杖听见,当即就火了:
“你说什么?”
“敢不敢把你说的话再当我面说一遍?”
那人低头没敢讲话,但是旁边一个老人,却冷哼道:
“大人不知。”
“这每个月的赈济粮,都是经各衙门之手。”
“可这么一经手,我们见到的也就只剩下麦皮了。”
“如今殿下亲自送粮,我等原以为是看到了希望。”
“可粮食又入了沂州粮库,这进去的粮食还能出的来吗?”
虎杖见对方年事已高,就扯着嗓子理论起来:
“怎么不能?”
“有殿下在,谁还敢私吞了不成?”
“这天下是女帝的天下,这女帝是殿下的母皇!”
“如此来论,这天下江山也便是殿下的,这百姓也就是殿下的子民。”
“殿下说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为民做主。”
“粮食就在沂州粮库,是大家眼睁睁看着运进城的。”
“这粮食入城后,先进了解府由解大人检验。”
“这眼看着就要到大家手中了,它还能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虎杖这演讲结束,百姓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一个个嘟囔着“这下有救了”,一边又朝着行宫处磕头谢恩。
刚才还反驳的那个女人,此刻也换上笑脸,招呼起大家:
“大家都听到了,殿下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就算大家不熟悉殿下,也应该相信解大人。”
“打仗这么多年,沂州无忧,还是全靠解大人之力。”
“解大人还卖掉了家里所有的宝贝,和南北齐换粮给我们吃。”
“若没有解大人,那些贪官能让我们活吗?”
她说完,又一个没有衣服,只能裹着破被的女人也高呼了起来:
“现在好了,我们不仅有解大人,还有了殿下!”
“这个冬天,我们死不了了!”
赵倾和解蠡站在行宫的楼阁上,从窗户缝里看着,听着。
临了,赵倾关好窗户,看向了解蠡:
“解大人在沂州的民心不错嘛?”
“这可是和我在都城听到了,完全不一样。”
解蠡也微微笑了笑:
“除了沂州,大家听到的那都是朝廷想让大家听到的。”
“我解蠡不才,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
“只是多年前受过神帝之恩,决心护一方平安罢了。”
“但是一不小心,触碰了陛下的逆鳞,才落得这般下场。”
赵倾只是眯眼笑道,听着外面的呼声,很是满意。
解蠡抱着胳膊,继续提醒了一句:
“殿下,您这是要把假粮做实啊?”
赵倾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大家知道我的决心!”
“恐怕这个时候,沂州府衙已经有人开始害怕了。”
“那是自然。”解蠡点头,但又出了主意:
“但臣认为,殿下应该出面。”
“最起码盛碗粥,与民同吃。”
“如此这般,百姓才会更站你这边。”
赵倾听的一乐,拿起桌上的肘子就啃了一口: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小爷我娇生惯养,你让我出去喝粥啃咸菜?”
“与民同乐我能行,但与民共苦?你爱找谁找谁去!”
“搞那些形式主义干嘛?”
“告诉你,小爷我,永远不可能亏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