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猛地拽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的前蹄将腐叶踏成齑粉。
二十步外的密林中,七道黑影正以北斗七星之位围成杀阵,为首的老者黑袍猎猎,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刀刻斧凿般深陷。
“果然是老匹夫。“姜子牙冷笑出声,剑鞘上的饕餮纹突然睁开血目。
他故意将长剑斜插进沙地,剑身与地面摩擦迸发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火鸟的形状。
这是对阵巫师的禁忌招数,以精血为引的噬魂咒。
黑衣人阵中突然传来婴啼般的尖啸,七柄弯刀同时调转剑尖,刀刃上腾起的青烟竟凝结成张牙舞爪的骷髅虚影。
姜豹抚掌大笑,声震得枯枝簌簌坠落:
“不愧是昆仑山的走狗,连本座的摄魂铃都当成了寻常法器!“
谢忆萱的银甲突然迸发强光,她脖颈间的玉佩与姜子牙的酒壶同时嗡鸣。
姜子牙瞳孔猛然收缩,看见无数金线正从谢忆萱体内溢出,在空中织成光网将扑来的骷髅尽数绞碎。
这是韩变种在她血脉里的噬灵蛊,此刻正疯狂吞噬着四周的阴邪之气。
“撤!“姜子牙暴喝一声,战马化作离弦之箭冲破幻象。
身后爆开的血雾中,姜豹的黑袍无风自动,像活物般缠绕住几名骑兵的马腿。
老巫师咧开嘴,露出嵌满毒牙的豁嘴:“待本座炼化这具躯壳...“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袖箭已穿透他左肩。
原来姜子牙早看穿了对方的意图,故意暴露破绽引蛇出洞。
当姜豹的骨血开始与谢忆萱产生共鸣时,藏在树梢的暗卫终于发动了致命一击。
暮色如凝血般浸透战场,残破的旌旗在血风中猎猎作响。
姜豹单膝跪在泥泞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盯着眼前这个气息奄奄的女子——
她左肩贯穿的青铜箭矢仍在嗡鸣震颤,黑金战甲被灼烧出蛛网状裂痕,可那双凤眸里跳动的神采,竟比方才射穿他护体罡气的姜子牙还要凌厉三分。
“你为何不用幻形遁地?“喉结滚动着咽下喉间血腥气,姜豹扯开染血的披风想靠近查看,却被骤然爆发的灵力波动掀翻在地。
他死死扣住腰间噬魂钉,看着那个本该命丧黄泉的女子突然抬起右手,三根银针在指缝间流转如星河。
距离三十丈外的断崖轰然崩塌,飞溅的碎石雨点般砸在姜豹后颈。
谢忆萱的唇角溢出血线,破碎的笑声却清越如磬:“你以为姜子牙的箭,是靠蛮力射出的么?“
她染血的指尖划过胸前狰狞的伤口,那里正溢出缕缕青烟,“十二兵甲初成时,我便给自己炼了这身剐骨咒。“
狂风卷起她散落的青丝,姜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这个总被自己轻视的仙门弃徒,竟然能将至阳真火炼成绕体游龙;明明已受致命创伤,眼中燃烧的斗志反而比他还要炽烈百倍。
方才穿透她肩胛的箭矢,表面看似凶险,实则暗藏七十二道倒转阵纹,若非她强行引动本命精血硬抗
“咔嚓“
虎牙碾碎口中腥甜,姜豹猛然站起身。
远处天穹已被赤色雷云笼罩,九霄之上隐约传来龟甲开裂的声响。
他盯着谢忆萱颈间跳动的青色血脉,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
同样浑身浴血的少年从天而降,也是这般混浊的眼眸,这般...令人心悸的疯狂。
“有趣。“沙哑的笑声混着铁锈味在喉间回荡,姜豹五指成爪隔空抓向谢忆萱后心。
漫天血雨中,他看见少女破碎的战甲下,隐约露出半截漆黑的虎符,那花纹竟与他在幽冥血海深处窥见的蟠龙印如出一辙。
十数里之外,闻天的军营内。
檐角铜铃被朔风撞出碎玉般的声响,细雪穿过牛皮帐缝隙,在青砖地面织出薄霜。
闻天望着帐外纷扬的大雪,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螭龙纹——那是父亲亲手所铸。
苍白的雪片斜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恍惚间竟忆起十四岁那年在云州城头,父亲指着漫天箭雨对他说:“男儿当以血肉为盾。“
“下雪了......“
喉结滚动着吞咽这句呢喃,帐外忽有马蹄踏碎冰凌的脆响。
风卷着雪粒扑进帐中,将案头竹简吹得哗啦作响。
闻天霍然起身时带翻了茶盏,褐色的药汁泼在虎符上,蜿蜒如未干的血痕。
“将军!“亲卫统领滚鞍下马的瞬间,积雪已没过马腹,“信鸽传讯——谢姑娘中箭!“
青铜灯台上跃动的火苗将闻天的影子扯得老长,他攥着密报的手背暴起青筋。
十年前在雁门关外,也是这般混着血腥味的雪夜,十六岁的谢忆萱背着中箭的斥候穿越火线。
彼时她发间的木樨香混着血腥气,如今想来竟成了前世的记忆。
“让神机营调三百轻骑。“闻天抖开玄狐大氅,暗金云纹在雪光中流转,“传令各营火把三更不熄。“
他忽然驻足,望着帐外纷扬的大雪喃喃自语:“这漫天飞雪,倒像是替人间擦拭刀兵的血迹。“
当甲胄碰撞声惊起寒鸦时,军医们正捧着鎏金药箱在雪地里疾行。
闻天抚摸着马颈上熟悉的鬃毛,这是当年父亲征战漠北时的坐骑“踏雪“。
鞍鞯缝隙里的积雪簌簌落下,恍惚间又见老将军纵马扬鞭,身后跟着整支铁浮屠似的玄甲军。
“末将遵命!“副将掀开兜鍪行礼,霜花在他眉骨结成冰晶,“三更前必在苍梧渡口接应。“
闻天忽然勒住缰绳,马蹄在冰面上打滑的声响惊得远山积雪簌簌而落。
他望着南方渐隐的暮色,仿佛看见谢忆萱执伞站在风雪里,伞面上晕开的血迹被大雪反复覆盖,最终化作江南三月湿润的桃花雨。
密林深处腐叶间蒸腾着青灰色瘴气,姜豹布满鳞片的指甲深深抠进树皮里。
他垂头听着腹内雷鸣般的咕噜声,喉间涌上的血腥气几乎要冲淡喉头粘稠的涎水。
远处战马嘶鸣与兵器撞击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刮擦着他紧绷的神经。
“三百具新鲜祭品...“他舔了舔尖牙,舌尖卷走一滴落在下颚的血珠,那是三天前被毒箭擦伤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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