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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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上的积水倒映着朱漆雕花门楣,谢忆萱提着染血的裙裾跨过三重门槛。

雕栏外雨丝斜斜掠过乌篷船顶,油纸伞面滑落的水珠浸湿了肩头金丝牡丹纹,那原是囚室里霉烂的囚衣,此刻却泛着簇新的光泽。

她垂眼盯着石阶缝隙里半枯的紫堇,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翅般的阴影。

花厅檀香熏得人发晕。鎏金错银的八仙桌上,青瓷盏中茶汤正泛起涟漪。

谢忆萱的指尖在袖中蜷缩成拳,指甲缝里还嵌着地牢青苔的残绿。

她记得几天前穿过这条游廊时,铁链在朱漆栏杆上拖出的刺耳声响,此刻红木地板却映出她云鬓间新簪的翡翠步摇,随脚步轻颤如风荷承露。

“姑娘请。“侍女打起湘妃竹帘的刹那,湖面吹来的风裹着古戏台的残韵。

谢忆萱望着水面浮动的莲花灯,忽觉掌心刺痛——原是方才攥得太紧,新结痂的鞭痕又渗出血珠。她将手藏进月白披帛,任腥甜融进满室龙涎香里。

屏风后传来茶盏轻叩的脆响,谢忆萱望着紫铜熏炉升起的烟篆,唇角勾出极淡的弧度。

游船小调隐约飘过九曲桥,她数着窗棂外滴落的雨珠,恍惚听见前日狱卒靴底碾过枯草的声音。

此刻满室烛火将雕梁照得金碧辉煌,却照不透她眼底凝结的寒潭。

韩升虽然是大将军,但是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看见箭矢收获不少,使得胜利有了保障,难掩兴奋之情,对谢忆萱说:“你不是女巫,倒像一个军师!”

韩变面色一沉,袍袖无风自动,冷声喝止道:“休得妄言!“

他抬手按住腰间青铜剑柄,指节泛白,“殷商六百载,何曾有过女子执掌军师印?“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寒鸦掠过,惊起一片铁甲相撞之声。

谢忆萱正端坐案前研读龟甲,闻言蛾眉轻蹙,朱唇微启似要言语。

却见韩变猛然转身,玄色披风在暮色中猎猎作响:“纵使谢姑娘运筹帷幄,于战争中屡建奇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诸将,那些虬髯汉子纷纷垂首,“终究难改阴阳定数。“

残阳如血,映得谢忆萱鬓间玉簪泛起寒光。

她纤指轻抚青铜剑穗,忽听得帐外传来战马嘶鸣,原是八百虎贲正在操练。

金戈相击声中,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恍若深潭投石,在众人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谢忆萱只想挽回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没有想到随口一说,竟然误打误撞把自己的想法变成了现实,使原本即将牺牲的韩变的士兵有了一丝活命的希望。

她也高兴得手舞足蹈,喜形于色,鼓励她继续实施下步计划,她在以前的基础上又建议:“前一次是以假乱真,这次变假为真!”

韩升说:“应该多骗敌方几次,将他们所有装备都骗光才好。”

谢忆萱摇了摇头,她想起了《三十六计》中的一段话:

“无而示有,诳也。诳不可久而易觉,故无不可以终无。无中生有,则由诳而真,由虚而实矣。无不可以败敌,生有则败敌矣”。

意思是说,欺骗行为不能长期使用,长期使用容易被对方发觉。

因此,空无不能始终空无,要使无转变为有,这就是由假转变为真,由虚转变为实。自始至终是无,那是不能打败敌人的。

她没有实战经验,所得来的不过都是书上学的,当然是纸上谈兵,没有想到穿越到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有了第一次成功,不论是巧合亦或是侥幸,都给了她无穷的信心。

她这样做,不仅是解救韩变手下的士兵于危难之中,而且她恨死了姜子牙。

谢忆萱五指攥紧腰间玉佩,指节泛着森森青白,山风卷起枯叶掠过她染血的裙裾,玉指捏得发白,忽而仰天发出凄厉长笑:

“好个心狠手辣的姜子牙,借我之手,放置跟踪符!“

谢忆萱凤眸扫过众人信服神色,唇角漾开一抹浅笑,纤纤玉指叩着案上羊皮图道:“既如此,不妨再添个连环计,上次是以真乱假,这次来个以假乱真。“

话音未落,韩变已抚掌长笑:“好个画龙点睛之策!“忽又敛了笑意,剑眉微蹙直视她秋水明眸:“姑娘究竟是……?“

少女双颊飞起红霞,垂首时鬓间珠钗轻颤如蝶栖花枝。

她暗自咬住樱唇,玉指无意识绞着袖角,心道这些将门子弟竟不识《三十六计》中的声东击西。

抬眼见韩变鹰隼般的目光仍灼灼盯着自己,终是按捺不住以罗帕掩唇轻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何足挂齿。“

《三十六计》或称三十六策,是指中国古代三十六个兵法策略,语源于南北朝,成书于明清。

它是根据中国古代军事思想和丰富的斗争经验总结而成的兵书,被兵家广泛运用,素有谋略奇书之称。

适用于各个朝代,其思想永远不过时也不落后。可惜作者不详。

谢忆萱说声感谢,都不知道向何人感谢。

韩变就认为谢忆萱是害羞,诚恳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用不着不好意思!”谢忆萱只好胡乱地点头。

当天夜间,韩变令将身披紫衣的士兵从城楼上吊下来。

黄飞虎见了,顿时火冒三丈,说道:“怎么又吊草人下来,不理他们!”在旁边的将领吴谦附和道:“韩变怎么净搞些小动作,看来他的能力不过如此。”

众将领听罢,无不哈哈大笑。

韩变负手立于城楼箭垛前,鹰目如电扫过十里连营。

但见敌阵中篝火明灭,巡哨士卒拄着矛杆打盹,嘴角还挂着涎水。

他五指骤然扣紧剑柄,玄铁剑鞘在青砖雉堞上重重一磕,金石相击之声裂开夜幕。

瓮城中蛰伏的千余玄甲精兵闻声而动,如黑潮般自城门暗渠涌出。

铁叶甲用布帛层层裹了,借着残月微光贴地疾行,二十七个呼吸间已摸到辕门木栅。

值夜的暗哨尚未来得及示警,三柄柳叶刀已自不同方位贯入背心,刀锋割破皮甲的闷响混在秋虫嘶鸣中,惊不起半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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