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盛是被鱼鳃的血沫呛醒的。黏腻的腥气钻进他每个毛孔，三十八岁投行精英的嗅觉记忆在腐烂的鱼内脏里土崩瓦解——这是2000年旧厂街水产市场二楼，不是陆家嘴的香氛会议室。他睁开眼，天花板上霉斑蔓延成一张扭曲的地图，耳边是楼下鱼档冰块碰撞的脆响。右手下意识摸向枕下——那里本该有一把瑞士军刀，却只摸到半包受潮的红双喜。
操...他盯着自己年轻了二十岁的手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帮哥哥杀鱼留下的鳞片。窗外传来高启强熟悉的吆喝：新鲜鲩鱼！现杀现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周奕，三十八岁的投行副总，在2023年那场离奇车祸后，竟然重生到了2000年的京海市，成了《狂飙》里那个早死的疯批美人高启盛。
他踉跄着扑向斑驳的穿衣镜。镜中少年苍白瘦削，金丝眼镜后是一双带着血丝却异常清亮的眼睛。右手腕内侧那道月牙形疤痕还在——这是前世大学打架留下的，如今却成了两个灵魂融合的印记。
阿盛！下来帮忙！高启强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
冰柜的冷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时，高启盛差点被记忆的闪回击倒。前世他曾在金融峰会上用三分钟说垮一家上市公司，现在却站在油腻的水泥地上，看着哥哥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剖开鱼腹。
发什么愣？高启强甩过一条毛巾，把肠子收拾了，城管九点来查卫生。
高启盛蹲在阴沟边，血水顺着指缝流淌。排水沟里躺着一张被泡烂的报纸，隐约可见小灵通三个字。他瞳孔骤缩——2000年，正是小灵通爆发的前夜！前世他研究过这段通讯史，这种日本淘汰的PHS技术会在中国奇迹般续命七年，造就无数百万富翁。
哥，我想做生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高启强剁鱼的刀停在半空：又做梦？上次卖盗版碟被收缴的教训忘了？
这次不一样。高启盛扯下围裙擦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电信局在招小灵通代理商，五千块加盟费。
五千？高启强把刀劈进砧板，够我卖十年鱼！他抓起一条死鱼摔在弟弟脚下，看看清楚，我们是什么人？旧厂街卖鱼的！
高启盛盯着鱼鳃里渗出的血沫。前世他操作过上亿资金，现在却被五千块难倒。余光瞥见巷口闪过两道黑影——唐小龙踹翻垃圾桶的声音格外刺耳。
徐江要的白江波场子，今晚必须拿下。唐小龙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逃不过高启盛的耳朵。他浑身一颤，这是《狂飙》剧情开始的标志性事件！
阿盛？高启强皱眉推他，脸色这么白
没事。高启盛扶了扶眼镜，突然抓住哥哥的手腕，哥，你信我一次。小灵通三个月回本，我算给你看——他蘸着鱼血在案板上列公式，京海六十万人，哪怕1%的渗透率...
读书读傻了？高启强用抹布擦掉血迹，真这么赚钱轮得到我们？
市场突然骚动起来。几个穿皮衣的青年踹翻了菜摊，领头的黄毛吹着口哨晃到鱼档前：强哥，保护费该交了吧？
高启强立刻堆起笑脸：小龙哥，月初不是刚...
那是旧账。唐小龙一脚踩在鱼箱上，徐老板发话了，旧厂街所有档口加收三成。他忽然凑近高启盛，大学生，听说你会修BB机？
高启盛眼镜片后的目光一闪。前世他拆解过所有通讯设备，从大哥大到iPhone15。没等他回答，唐小虎从后面拽住他衣领：徐哥的赌场缺个技术员，今晚来试工。
他不去！高启强猛地插到中间，鱼鳞沾了唐小龙一身，我弟弟是正经大学生...
唐小龙反手一耳光抽在高启强脸上：给你脸了？他揪住高启盛的衣领，晚上八点，白金瀚后门。敢报警就烧了你家破房子。
等混子们走远，高启强吐掉嘴里的血沫：看见没？这就是不做鱼贩的下场！
高启盛却盯着地上被踩碎的BB机——唐小龙刚才故意落下的。他捡起零件，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前世他操作资本，今生他要操控人心。徐江的赌场？那正是接触小灵通上游渠道的捷径！
哥，借我两千。他突然说。
高启强瞪大眼睛：你疯了？
一千五买小灵通样机，五百请唐小龙喝酒。高启盛露出重生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放心，我会让徐江的人求着给我们送钱。
市场广播突然播放电信广告：小灵通，打久了不头疼...高启盛和金鱼摊的电视机对上视线，屏幕里正播放着日本PHS基站的新闻画面。前世记忆如闪电劈开——三个月后，京海会建成第一批小灵通基站！
哥，你看。他指向电视，这就是未来。
高启强却往他手里塞了把杀鱼刀：先活过今晚再说。
黄昏的光线斜切进鱼档，把兄弟俩的影子拉得很长。高启盛摩挲着BB机残骸里的SIM卡槽，突然僵住。那些在鱼鳞上蠕动的数字...600889...这不是2023年他在投行复盘过的妖股吗？前世电脑屏幕上跳动的K线，此刻正在腥臭的排水沟里发亮。前世操盘手的本能让他汗毛倒竖，这是南京熊猫的股票代码，即将因小灵通业务暴涨七倍！
哥，我们真的要翻身了。他轻声说。
高启强正在数皱巴巴的钞票，闻言抬头。逆光中，他第一次看不清弟弟镜片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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